达卢佩正往我嘴里塞新摘的果子,指尖沾着果肉的红汁;约翰举着木剑在草地上追蝴蝶,木剑的柄上缠着山楂藤,是我教他缠的;远处的海湾里,科林的船正挂着山楂旗往回驶,帆上的花在风里招展,像在喊我回家。
舱外的风突然静了,只有老山羊偶尔“咩”一声,像在替谁应和。莉齐的手还搭在我肩上,平稳的呼吸声里,带着点果酒的甜气。我终于不再想那些未竟的使命——那些要去唤醒的民众,要去辩驳的议员,要去守护的土地;不再记挂那些奔走的日夜——那些在泥泞里跋涉的脚印,在篝火旁起草的檄文,在枪林弹雨中护住的同胞。原来所谓王者,所谓使命,在这山楂岛的夜里,都抵不过膝头的温度,抵不过一颗剔了核的蜜饯,抵不过有人在你醉时,轻轻说一句“睡吧,我在”。
油灯的光渐渐暗下去,最后只剩一点昏黄的晕,像远处的航标灯。我往莉齐怀里缩了缩,像只找到了窝的鸟,把脸埋在她带着山楂香的衣襟里。三扎岛的夜,终于把我这颗奔波多年的山楂籽,轻轻放进了最软的土里。
梦里,好像有山楂花开了。一朵,两朵,最后漫山遍野都是,红得像火,暖得像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