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匠铺问问,能不能找些硫酸铜和生石灰来,越多越好!”
老肖恩·奥康奈尔飞似的跑了,泥靴踩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水花。雷蒙德和肖恩·墨菲带着农户们先给麦芽“松绑”——把受潮的秸秆轻轻扒开,让麦芽透透气,又砍了些细柳条,小心地插进泥炭地,把歪倒的茎秆撑起来,防止叶片互相叠压滋生霉菌。“就像给人搭架子,”雷蒙德边撑柳条边说,“得让它们站得直,才能晒到光,呼吸到新鲜空气。你看那捂在秸秆底下的,是不是就长霉了?”
阿木在一旁给大家分柳条,用刚学的盖尔语念叨:“雷大哥说,这叫‘通风透光’,跟咱们黑水河的法子一样!”农户们听得认真,手里的柳条摆得整整齐齐,像给麦芽搭了层小支架,远远望去,田垄上竖起了一片细密的绿影,在雨里轻轻摇晃。
傍晚时,老肖恩·奥康奈尔带着硫酸铜和生石灰回来了,他脸上沾着铜锈,裤脚全是泥,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,手里紧紧抱着两个布包,喘着粗气说:“找遍了铁匠铺,就这么点,够不够?不够我再去科克郡问问!”
“够先救急!”肖恩·墨菲赶紧把东西搬到石屋,找了个大木桶,小心翼翼地拆开布包。硫酸铜是蓝色的晶体,像一块块碎掉的天空;生石灰是白色的块状,碰着水就滋滋冒泡。“比例是硫酸铜一份,生石灰一份,水一百份,”肖恩边说边示范,先用温水把硫酸铜化开,又把生石灰倒进另一桶水里,搅拌成乳状,“关键是不能沾铁器,不然会失效。”他把硫酸铜溶液慢慢倒进石灰乳里,搅拌时,木桶里泛起靛蓝色的泡沫,像香农河的浪花,散发出淡淡的腥味。
“这颜色真怪。”利亚姆蹲在旁边看,忍不住伸手想碰,被雷蒙德拦住了,“这药有毒,沾了手得赶紧用清水洗,千万别碰眼睛和嘴。”他从屋里找出几块粗布,分给大家,“蘸着药往叶片上抹,正反面都得抹到,尤其是有褐点的地方,一点都不能漏。”
抹黑时,天已经暗了,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。农户们举着马灯在田里忙碌,昏黄的灯光映着靛蓝色的药沫,像撒了满地的星星。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光影在麦芽上跳着舞,利亚姆不小心踩到泥坑,摔了一跤,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,他顾不上擦身上的泥,赶紧捡起来,心疼地说:“药没洒,还好,还好。”
老芬恩——那个总爱在田埂上吹风笛的老汉,年纪大了,眼神不好,总把药抹到麦秆上,急得直跺脚。雷蒙德走过去,握着他的手,一片叶一片叶地教:“您看,褐点在叶背呢,得这样轻轻翻过来,蘸点药,慢慢抹……对,就这样,不急,咱们一片一片来。”老芬恩的手在抖,不是因为冷,是激动,他哽咽着用盖尔语说:“雷先生,您真是我们的福星……要不是您,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在这泥炭地种出麦子……”
“别这么说。”雷蒙德笑着擦了擦他手上的药渍,“这麦芽能活,靠的是大家一起使劲。您看这田,少了谁的力气都不行。就像这共壤麦,得石楠麦和初心麦缠在一块儿,才能长好。”
忙到后半夜,药终于抹完了。雨也小了些,淅淅沥沥的,像在说悄悄话。香农河的水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,像在哼着古老的歌谣。雷蒙德坐在田埂上,望着田里的麦芽,它们在马灯光里轻轻摇晃,叶片上的蓝药沫闪着光,像在点头道谢。肖恩·墨菲递过来块麦饼,是艾琳做的那种,用共壤麦粉和桂花做的,带着熟悉的甜香:“你说,咱们能守住这些苗吗?”
雷蒙德咬了口麦饼,甜香在舌尖散开,像艾琳在身边一样。他望着远处的黑水河方向,那里此刻应该也是一片灯火吧,艾琳会不会正坐在田埂上,看着他们种下的麦芽?“能。”他笃定地说,“你看这麦芽,挨过冻、淋过雨,可根扎得越来越深了。就像香农河的农户,再难的日子,有了盼头就能熬过去。”
肖恩·墨菲没说话,只是望着田里的麦芽,忽然笑了:“等麦收了,我一定去黑水河看看。看看能种出共壤麦的土地,到底长啥样,看看能教出你这样徒弟的艾琳,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雷蒙德也笑了,他想起艾琳说过,等他回去,就用新麦粉做麦糖,熬得黏黏的,能拉出长长的丝来,像麦芽糖一样甜。到时候,他要带肖恩·墨菲尝尝,让他知道,黑水河的麦香,和香农河的一样甜,一样能暖透人心。
雨停的那天清晨,太阳终于出来了,像个害羞的姑娘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