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,“吱呀”
一声响,惊得院角的野狗“嗷”
地叫了一声,夹着尾巴钻进了柴堆。
柴堆上还放着个破陶罐,里面插着几支干枯的石楠花,花瓣早就掉光了,花茎却挺得笔直。
庭院里的石碾上,还留着半碾的麦种。
石槽里的麦粒已经黑,碾轮上沾着的麦糠泛着灰绿,显然是用这碾子磨过枯河草。
玛莎婆婆蹲在石碾前,用手指刮下一点粉末,放在鼻尖闻了闻,突然打了个哆嗦:“就是这味!
和麦仓里的一模一样!
连带着石碾子的木头味都变了……”
地窖的入口在东厢房的墙角,盖着块厚重的青石板,石板边缘有新撬动的痕迹,旁边还扔着根断了的撬棍,棍头上沾着铁锈和泥土。
侍卫掀开石板时,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枯河草的腥气涌上来,呛得人直咳嗽。
举着火把往下走,石阶上的青苔湿滑,每一步都像踩在肥皂上,火把的光映在石壁上,把人影拉得老长,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。
“在这里!”
一个侍卫突然喊道,火把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我凑过去一看,地窖的北墙根摆着十几个陶罐,陶土的颜色灰,罐口用红布扎着,布上绣着鹰徽,针脚歪歪扭扭,像是匆忙绣上去的。
打开一个陶罐,里面装满了灰绿色的粉末,正是枯河草磨成的毒粉,罐底用炭笔写着个“英”
字,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船锚——那是利物浦粮商的标记,去年他们还来推销过掺了沙土的陈麦,被我赶跑了。
“还有这个!”
另个侍卫踢开脚边的木箱,锁扣“哐当”
掉在地上。
箱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,除了几包印着英格兰王室徽记的麦种,还有个褪色的蓝布包。
玛莎婆婆捡起布包打开,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簿,封面上写着“雷肯别家族麦种培育记录”
,字迹是雷肯别老族长的,遒劲有力,像他种的麦秆一样挺拔。
翻开第一页,赫然写着:“枯河草,性烈,可肥田,需与野豌豆根同煮三刻,滤渣取汁,方能去其毒……”
“是解药!”
玛莎婆婆的声音突然亮了,像黑夜里点起的火把,她的手抖得厉害,差点把账簿掉在地上,“老族长果然留下了记载!
只要找到野豌豆根,就能解这枯河草的毒!”
我盯着账簿上的字迹,突然想起雷蒙德在码头捡起石楠花时的眼神——那里面藏着的得意,不过是跳梁小丑的狂欢。
他以为烧了旧账就能抹去祖辈的慈悲,却不知道真正的传承,早像麦根一样扎在土里了。
地窖的西角还堆着些信件,大多是用英文写的,信封上盖着利物浦港的邮戳,火漆印是英格兰粮商的船锚图案。
我捡起最上面的一封,信纸边缘沾着点麦糠,显然是从麦袋上蹭下来的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墨水都晕开了,像是急着写就:
“雷蒙德亲启:
枯河草粉已按约定送达,共十二罐,每罐重五磅,足够毁掉黑水河麦仓及周边三亩试验田。
事成之后,爱尔兰的麦种订单需全归我司,陈粮掺新种的利润,你我五五分账——记住,是‘陈粮七、新种三’的比例,掺多了容易被现。
另,你要的二十支火枪已在码头三号仓库备好,用三吨陈麦交换,货到付款。
别耍花样,我知道你女儿艾琳常去码头,她的白裙子在人群里很显眼。
——你的‘朋友’威廉”
信纸的末尾还画了个歪笑的脸,像个恶作剧的孩子。
我捏着信纸的手不住抖,火把的光映在纸上,那些字像活过来的毒虫,爬得人心里毛。
雷蒙德不仅要毁了爱尔兰的麦收,要用陈粮掺假种坑害百姓,甚至拿自己的女儿当筹码勾结外人买武器——他要的根本不是王位,是要把这片土地变成他的屠宰场,把百姓变成任他宰割的牛羊!
“把这些陶罐和信件都装上马车,”
我合上账簿,将它郑重地递给玛莎婆婆,“还有,立刻派人去黑水河沼泽边找野豌豆根,越多越好。
告诉百姓们,只要我们还有一粒好种、一根解药,就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