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风带着麦浪的清香,刚过了立夏,地里的春耕活儿就收尾了。
村头的打谷场空了出来,孩子们追着蜻蜓跑,大人们总算能歇口气——按村里的规矩,春耕结束后能放六七天假,算是难得的清闲。
陈石头趁着这空当,跟着爹去后山砍了些松木,又请了村里的木匠,开始打新家具。
刨花堆了半院子,他却不嫌累,刨子推得飞快,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在木头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得赶在夏管前把柜子打好,”他心里盘算着,“秋收后就能把春燕娶进门了。”
刘春燕也没闲着,天刚亮就挎着篮子去地里剜野菜。
眼瞅着麦子开始抽穗,田埂边的马齿苋、荠菜长得正嫩,她摘得仔细,时不时直起腰,望着不远处陈家院子的方向笑——石头说,等家具打好,就请媒人来商量日子。
虽然双方父母说定了,但还是要请媒人走一遍流程的。
假期一过,村里就慢慢忙起来,却不像春耕时那样连轴转。
男人们扛着锄头去地里除草,日头毒辣了就躲到树荫下歇会儿,聊着谁家的麦子长得旺。
女人们也一样,眼尖的看见菜苗上爬着虫子,就顺手捏下来踩死。
陈石头每天干完自家的活,就往刘家地里钻。
春燕爹刘力嘴上骂他“瞎掺和”,却总在他挥锄头时递过一壶水。
春燕娘则会提前烙好饼,让春燕送到地里去,看着俩孩子蹲在田埂上分享一张饼,眼里的笑意藏不住。
傍晚时分,村后的沤肥坑旁总围着几个人。
陈石头和春燕也常来帮忙,把秸秆、杂草往坑里填,再泼上粪水,用泥巴封严实。
“这肥得沤足三个月,”陈武德蹲在坑边抽烟,慢悠悠地说,“秋种时撒到地里,来年的收成才能保准。”
石头听着,手里的活没停,春燕在旁边递着柴火,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,挨得紧紧的。
日子就像田埂上的流水,不疾不徐地淌着。
除草、施肥、捉虫、灌溉,活儿不算重,却细碎得占满了白日。
可只要到了傍晚,陈石头总能找到理由往刘家跑,有时是送一把新摘的黄瓜,有时是帮着挑满水缸,更多时候,就是坐在院门口,听春燕讲她一天的新鲜事。
“今天王婶说,咱的麦子比隔壁老李家的高半指呢。”春燕坐在门槛上,手里剥着豆子,声音轻快。
“那是,”石头凑过去帮她捡豆子,“我给它多浇了两回水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,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——这不算太忙的日子,刚好够他们慢慢酝酿一场属于秋天的喜事。
……
五月末的日头已经带了灼人的劲儿,田埂上的泥土被晒得发烫,踩上去能烙得人脚底板生疼。
村民们下地都换上了短袖单褂,有的汉子干脆光着膀子,脊梁被晒得黝黑发亮,汗珠滚下来,在皮肤上冲出一道道白痕。
顾从卿他们跟着大队干完除草的活,往知青点走时,额前的碎发都被汗黏在脑门上。
李广解开褂子扣子,敞着怀扇风:“这天也太热了,再这么晒下去,地里的草没除完,咱们先成蔫黄瓜了。”
“知足吧,”王玲拎着草帽扇着,“至少知青点的自留地不用咱们操心。
上次问老知青,说就几分地,种的茄子辣椒都够吃了,哪像村民家,自留地比口粮田还上心。”
顾从卿刚把午饭的锅碗刷干净,就见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,在知青点门口喊:“顾从卿,信!四九城来的!”
他心里一动,快步接过来,信封上是弟弟土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,还带着点墨团。
回屋拆开信,信纸皱巴巴的,像是被揉过好几遍。
土豆在信里东拉西扯,先说院里的石榴盆栽开花了,红得像小灯笼。
又说姥姥给他做了新的蓝布褂子,比去年的合身。
最后才挤在信纸角落写:“哥,姥姥说你夏天爱出汗,给你寄两身背心,布是姥姥挑的,纯棉的,吸汗。
还有,我跟同学学了折纸青蛙,到时候我教你……”
“是家里寄来的?”
黄英端着洗好的黄瓜进来,见他嘴角带着笑,凑过来看了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