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土豆这字比上次规整点了嘛。”
顾从卿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邮戳:“嗯,说寄了两身背心。
这小子,还惦记着教我折纸青蛙。”
李广从外面进来,抹了把汗:“肯定是婶子怕你在这儿受热,纯棉背心穿着是得劲。
对了,下午大队安排去玉米地追肥,咱早点去早点回,省得遭日头晒。”
院子里,老知青们正在自留地摘刚熟的红樱桃,红通通的挂在枝上,看着就喜人。
顾从卿喊了声:“张哥,摘几个熟透的,下午干活歇着的时候吃!”
“得嘞!”老知青应着,扔过来两个,“接住!甜着呢!”
顾从卿稳稳接住,直接扔进嘴里,酸溜溜,甜丝丝的——就像土豆信里写的那些琐碎事,寻常,却让人心里踏实。
顾从卿继续往下看信,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,那两行小字像火星子似的,在他眼里“噌”地燃起来。他把信又拽回眼前,逐字逐句地看,连土豆歪歪扭扭的笔画都没放过——“5月30号到市里”
“哥来接我”
“待到明年夏天”……
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很,绝不是眼花。
“来这?”他喃喃自语,心脏“咚咚”地往嗓子眼撞。
弟弟要来?
来这偏远的民主村?
爸妈怎么会同意?
他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,又从头到尾看了两遍,直到确认每一个字都钉在纸上,才猛地吸了口气,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兜里。
院里的知青们正摇着蒲扇乘凉,见他脸色不对,还没来得及问,就听他扬声喊:“我出去一趟!”
话音未落,他已抓起墙角的自行车,一脚蹬开支架,跨上去就往外冲,车链子“咔嗒”响了两声,像是在替他敲着急促的鼓点。
车轮碾过村道的土路,扬起一阵细尘。
顾从卿脚下蹬得飞快,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,心里头又气又乱——土豆才十岁,细皮嫩肉的,哪吃过农村的苦?
住的是土坯房,喝的是井拔水,夏天蚊子能把人抬走……
真是胡闹…
他越想越急,车把都有些不稳。
可转念又想起信里那句“爷爷说可以跟你待到明年夏天”,心里又泛起股热流——自他下乡,他们俩快一年多没见了,土豆总在信里问“哥啥时候回来”,现在竟要过来陪他,光是想想,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。
没白养啊!
矛盾的情绪在心里翻涌,自行车已经冲到了大队长家院门口。
顾从卿猛地捏闸,车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,他跳下车,也顾不上扶,径直往院里冲:“大队长!在家吗?”
院里的大黄狗“汪汪”叫着扑过来,被闻声而出的大队长一把按住:“咋了这是?火急火燎的。”
顾从卿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:“叔,我弟弟……我弟弟要过来,从四九城来,后天就到市里,您看……能不能给批个假,我去接他?”
大队长把旱烟锅往鞋帮上磕了磕,眼睛瞪得溜圆:“你弟要来?你这都下乡了,咋还往这儿送孩子?”
他上下打量着顾从卿,一脸不解,“不是说城里孩子金贵吗?
十岁的娃,不在城里上学,跑这土坷垃地来干啥?”
顾从卿也没法解释,只能苦笑:“我也不知道,信上就说爷爷让他来陪我,待到明年夏天。
我爸妈还亲自送,后天就到市里了。”
大队长眉头拧成个疙瘩,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起烟,烟雾缭绕中,他声音闷闷的:“顾知青,你说实话,家里是不是出啥岔子了?
是不是城里不好待了,才把孩子往你这儿送?”
“真没有,叔。”顾从卿说得肯定,“我家那情况,真有事瞒不住。
要是真到了让十岁孩子下乡躲事的地步,我爸妈肯定会提前发电报的,绝不会这么突然。”
他摸了摸兜里的信,“说不定……就是我弟想我了,家里又刚好有空,就顺道送过来看看。”
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悬,十岁的孩子,哪能说动父母千里迢迢送下乡?
大队长吐了个烟圈,看着院墙外金灿灿的麦浪,半晌才说:“不管咋说,孩子要来,你总得去接。
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