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警惕。
萧宁眼神却并未回避,只是缓缓开口:
“这些人,是天下真正的一心为国者。”
“他们未必出身高门,也未必才名显赫。”
“可他们为民断讼、理渠定税、筑渠护田、守庙守城……无一不是身在底层,真正在做事的人。”
“他们的名字,不会被写进朝章。”
“他们的功劳,不会在官榜上传开。”
“但他们——配得上做大尧之官。”
卫清挽一时不语。
她低头望着手中的名单,静默良久,才轻声道:“你真的……打算启用他们?”
萧宁淡淡点头。
“是。”
“朕要用这些人,来补真正的缺。”
“不是官位上的缺,是这天下骨血的缺。”
“补的是百姓无声时,有人替他们出声;补的是国政偏颇时,有人能正其根本。”
卫清挽望着他,一时之间,竟不知是惊还是怔。
半晌,她才轻声道:“可……你明知现在朝中已无可用之位。”
“这些人一旦调入,势必有原职之人被换。新党那边……会闹的。”
“你这一步,是动了他们的根。”
萧宁却只是淡然一笑,声音低而不缓:
“我若不动,他们早晚会掏空整个朝堂。”
“他们只讲制度,不问人心;只讲革新,却把官位当筹码。”
“他们选的不是官,是门生、亲信,是自己那点可怜的安全感。”
“那不是新政,是分赃。”
卫清挽望着他,眸光轻轻颤动。
她终于明白,萧宁不是不动。
是一直在等。
等这些人露出全部底牌。
等整个朝堂的底色彻底被揭开。
她低声问道:“你……从什么时候起,开始写这张名单的?”
萧宁垂眼,轻轻抚了抚那张纸角:“从第一日退朝开始。”
“朕就知道,这天下没有补得完的缺。”
“但可以自己补。”
他看着她,语气温和:
“这是朕的名册。”
“不是吏部的,不是中枢的,不是清流的。”
“是朕的。”
“从今往后,朕要的官,不再等他们举荐。”
“朕要的官——朕亲自选。”
卫清挽听得心头震动。
她轻声道:“可……他们信你吗?”
“你让他们以为你已经彻底倒向新党。”
“许中相那边,郭伯父那边,甚至连霍纲大人……都已经开始怀疑了。”
“你若再不说一句话,明日之后……朝堂怕是就真的两分了。”
萧宁沉默片刻,终于低声道:
“明日。”
“明日之后,天下会明白,朕在做什么。”
“也会明白,这些名字——”
“才是朕真正的布政之始。”
他回眸望向她,眼神里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沉默少年君王的犹疑。
而是一位真正的帝王,正在揭开自己亲手布局的一角。
卫清挽轻轻一笑,将手中的竹纸放回案上。
她抬眼望着他,低声道:
“那我就等着看,等你亲自走出这一步。”
“也替天下……等着。”
风声入窗,灯火微摇。
纸上的名字随风轻颤,却在这动荡未定的夜色中,仿佛比任何金印尚方还要沉重。
那是一个君王的选择。
是他的根,是他的剑。
也是他给天下最清楚不过的回答。
天未亮。
整座洛陵沉浸在一层冷凝的雾气之中,仿佛连呼吸都凝着寒意。
皇城钟鼓尚未响起,朝阳也未显端倪,但这座帝王之都,却比往常任何一个清晨更为清醒。
今日,是改风月最后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