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卿右眉眉峰上的三个红色勾玉形血滴略略上挑:“是漠北王庭的方向。如此酷寒时节,驱策万千生灵,行此长途奔袭之事……”他轻轻摇头,仿佛在惋惜某种被糟蹋的美好,“伤马损人,徒耗元气,毫无美感可言,愚不可及。”
阿姐早已没了兴趣,缩回厚厚的皮袄领子里,只露出半张脸,闷闷地抱怨:“管他咧!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!赶紧找地方生火,额要喝热汤!”
她拽了拽牵骆驼的绳子,催促着继续前行。三人不再理会那远在天边的烟尘长龙,牵着驮负着美好生活希望的骆驼,在风雪弥漫的荒原上,继续寻找着候卿心目中那个或许存在、或许虚无的,能安放一锅热腾腾古董羹的风水宝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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耶律剌葛的大军离开于都斤山已有十余日,数万人马如同一条在冰海中挣扎前行的长蛇,深深陷在这无边的白色荒原里。
无数波斥候早已探明,距离漠北王庭大定府,尚有四五百里,而这场从于都斤山出发的远征,实际跋涉的路程早已超过五百里,十余日过去,他们才堪堪走完一半多一点的路途,好在此行并不是没有收获,沿途降伏的大小部族勉强弥补的上远征损失。
耶律剌葛裹着厚重的貂裘,骑在一匹同样显得疲惫的黑色骏马上,位于中军靠前的位置。
他并非一味鲁莽的武夫,又哪里不知在当下用兵乃兵家大忌,毕竟这又不是刚刚过完秋天的初冬,大家伙都有存粮,人膘马肥,也不是马上就要草木复苏的春天,而是初春在这草原上都还没影子且刚刚过完冬的时节。
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,毕竟可以在结冰的河流上快速行军,节省了不少路程。
为了尽可能保存麾下大军的元气,耶律剌葛可谓是煞费苦心。
他先是将数万人马分作数队,轮番担任先锋、中军、后卫,避免全军在同一时段承受最大的风雪和体力消耗;每日扎营时,也必选背风的山谷或牧民废弃的冬营盘,利用残垣断壁稍作遮挡。然后,便是严令所有士兵必须用宝贵的油脂厚厚涂抹手足脸面,防止致命的冻伤。
除此之外,携带的奶疙瘩和肉干虽冻得硬如石块,却也是数万人马的根本,每日定量分发;扎营后第一要务便是收集积雪,架起大锅烧滚烫的热水,让士兵和马匹补充水分和热量;随军带着部落里最好的兽医,日夜照料那些珍贵的战马。
但即便如此,大自然的酷烈依旧无情地侵蚀着这支大军。速度不得不被严格控制,就算是在平原上,每日推进也不过四十余里,耶律剌葛没有办法,只能慢慢来,沿途一路逼降、屠戮大小部族补给军中,毕竟一支冻僵、饥饿、疲惫到极点的军队,即便赶到王庭,也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然而,草原上的严寒是持续不断的折磨。此刻,一场恐怖的白毛风正席卷而来,狂风卷着雪粒,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,疯狂地抽打着一切。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步,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。士兵们不得不下马,低着头,用皮袄紧紧裹住口鼻,像瞎子一样摸索着前面同伴的脚印,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艰难挪动。战马的嘶鸣被风声撕碎,队伍几乎陷入停滞。
昨夜宿营的惨状还历历在目。即便缩在厚厚的皮帐篷里,士兵们相拥而眠,呼出的气息瞬间在帐篷内壁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。篝火带来的暖意杯水车薪,后半夜篝火熄灭,帐内温度骤降,哈气成冰,许多人冻得根本无法入睡,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战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原本油亮的皮毛失去了光泽,肋骨日渐凸显。马蹄在冰碴和冻土上反复磨损,不少战马开始跛行。非战斗减员开始出现,冻伤的士兵手脚乌黑肿胀,被草草安置在随军的牛车上,在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;体弱的,一场风寒便可能夺去性命。
“报——”一名浑身挂满霜雪、嘴唇冻得发紫的传令兵,策马冲到耶律剌葛马前,声音嘶哑,“大汗,派往褚特部的快马回来了。拔里神肃不知所踪,部众也重新投靠王庭了,乱成一团。”
耶律剌葛本就因恶劣天气和行军缓慢而焦躁的心火腾地窜起,他猛地勒住马缰,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。
“废物。”他怒骂一声,不知是骂斥候还是骂拔里神肃,“定是那疯子又搞他那邪术,引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