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就带着你的等待,永远烂在这阴山里吧。”
多阔霍猛地一滞,那股弥漫空气中的平和瞬间消失,一股怒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弥漫开来,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,连石台的四周的火焰都暗淡了几分。然而,这怒意只持续了一瞬,便被更深的沉寂迅速淹没。
多阔霍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,仿佛从时间的裂缝中挤出:“思玉丹,我若永困于此,九垓之门…又有谁能够真正为你开启据我所知,中原那个人,可从未施以援手……”
降臣充耳不闻,仿佛那声音只是扰人的蚊蚋。她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多阔霍,身影化作一道决绝的紫色流光,瞬间没入来时的黑暗甬道,消失不见。
洞府内陷入一片死寂,比降臣到来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。
环绕石台的火焰无声地摇曳着,光影在古老的岩壁上跳动,映照着那被藤蔓缠绕的神座,和神座前孤独站立的身影。
多阔霍仿佛再次化作了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,只有那蒙布后无法窥视的目光,似乎穿透了石门,穿透了山岩,投向了降臣消失的方向。一声若有若无、饱含着三百年孤寂与一丝被威胁后夹带怒意的叹息,在绝对的死寂中悄然弥漫开来,随即又被更深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寂彻底淹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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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山北麓的风雪,比起山巅的酷烈稍显温和,但也足以冻僵旅人的骨髓。几匹驮着沉重行囊的骆驼,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。
行囊里锅碗瓢盆碰撞出轻微的声响,上好的银霜炭、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精选牛羊肉卷、几件造型古朴、显然被主人精心擦拭过的旧物什,随着骆驼的步伐轻轻晃动。
“冻死额咧……”
阿姐整个人缩在厚实的灰熊皮袄里,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,声音闷闷地从皮领子里挤出来,带着浓重的抱怨,“老妖婆肯定又躲清闲去咧,说好的开店咧,店咧!人影都没咧!位置也不告诉额们一声,把额们丢在这冰天雪地里喝西北风。”
侯卿走在最前,一身胜雪的白袍在荒原的灰暗色调中异常醒目。无形的内力在他周身流转,将试图靠近的风雪与尘埃轻柔地排开,衣袂飘飞,纤尘不染。
他对阿姐不满的抱怨充耳不闻,只是时而停下脚步,用挑剔的目光扫过四周苍茫的雪野与星散的部落,眉头微蹙。
“此处……风沙略大,尘土难免沾染食客衣衫,搅扰品鉴珍馐的心境。”他微微摇头,继续前行。不久后又驻足,望着前方一片背风的矮丘,“嗯…此地又过于荒僻,往来无雅客,俗物恐难识真味,糟蹋了食材。”
阿姐用力跺着脚,试图驱散脚底的寒气,眼睛愤愤地瞪着前方侯卿的背影,“你到底要挑到啥时候嘛,随便找个背风的旮旯,支起锅子生上火,额这肚皮饿得咕咕叫,前胸贴后背咧!再冻下去,额就成冰疙瘩咧!”
她一边言语间,一边眼巴巴地望着骆驼背上那口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铁锅。
跟在最后,像座移动小山似的旱魃,默默扛着最沉重的铁锅和一大袋木炭,瓮声瓮气地指向右前方一个被积雪覆盖大半的浅坳:“我觉得那个小山坳挺好,背风,雪也薄些。柴火……边上林子就有枯枝。”
但显而易见的是,没有降臣在场,二人是绝对拗不过候卿的。
当然,也正是据说早就确定选址的降臣不在,二人才不得不跟着候卿,来寻找一个风水尚可、往来便利且还靠近阴山的所在,开一家品味独特的古董羹店。
三人牵驼缓行,终于攀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雪坡。阿姐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,忽然眼睛一亮,踮起脚尖指着东南方向遥远的地平线:“咦快看,那边!好多人马在跑咧,烟尘冒得老高!”
侯卿闻言,慢慢抬起手,掌心朝外,白皙的手指在眉骨处搭了个小小的凉棚,遮住并不刺眼的雪地反光,极目远眺。只见西北方的天地交接处,一条由无数蠕动黑点组成的粗大长龙,正搅动着漫天的雪尘,在灰白的大地上艰难却执着地向东南方向推进。规模浩大,粗粗望去,怕不下数万之众。
旱魃也眯起铜铃般的眼睛望过去,粗壮的脖颈微微转动,似乎在辨认方向:“是骑兵大队,跑得很急,方向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