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群人被所谓‘武士道’裹挟,寻常士兵亦敢以命相搏。”他指尖叩了叩腰间佩剑,语气带着亲历者的笃定,“当年浅水原之战,薛仁杲部困兽犹斗,我军虽胜亦折损三成兵力;扶桑若被逼至绝境,定会举国死战。且其岛屿多礁石浅滩,我朝水师不惯海战,强行登陆恐遭伏击,届时‘灭国’不成反成笑柄。”
他上前一步,目光锐利如鹰:“所谓‘困兽之斗最为致命’,并非虚言。若要出兵,需先遣细作探清其粮草囤积之地,再以水师封锁海面断其外援,待其粮尽气竭再行进攻——此乃‘先疲后击’之法,远比强攻更为有效。”
李渊沉默着扫视三人,殿内鸦雀无声。
裴寂的谨慎护得邦交安稳,李建成的谋划显露出治国远见,李世民的剖析点透了战场玄机——三子各有千秋,竟让他一时难以决断,只余龙椅上的手,缓缓松开了紧绷的扶手。
李渊指尖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点,沉声道:“建成所言,甚合朕意。”他抬眼看向太子,语气里终于透出几分缓和,“以朝会揭其罪、借万国压其势,既不失河洛威仪,又免了刀兵之祸,此乃治国者的周全之策。此事便由你牵头,联合礼部拟定朝会章程,务必让扶桑贼子无处遁形!”
李建成躬身领旨,声音沉稳有力:“儿臣遵旨,定不辱使命。”
阶下的李世民猛地攥紧了腰间的剑柄,玄甲片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他垂眸望着殿上青砖的纹路,方才父亲那句“治国者的周全”像根细针,狠狠扎进心里——三年前东海海战,他率水师在怒涛中斩扶桑将领首级,回朝时父亲只淡淡一句“骁勇可嘉”;如今大哥一番朝堂谋划,便得了“治国之才”的认可。
恍惚间,儿时的画面竟窜入脑海:春日里两人在太极宫后苑爬树掏鸟窝,李建成总怕他摔着,在树下稳稳托着他的脚;冬日里分食一块桂花糕,大哥会把带枣泥的那半塞给他,笑着说“二郎正长身子,该多吃点”。可此刻再抬眼望向上首的太子,那人玄色朝服的背影挺得笔直,竟只剩君臣间的疏离。
“世民。”李渊的声音忽然响起,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敷衍,“你所言的‘困兽之斗’虽有道理,然眼下非用兵之时,且先退下吧。”
李世民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究没再说什么,只是躬身行礼,退入群臣之列。
转身的刹那,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——父亲眼里,永远只看得见大哥案头的奏章,看不见他盔甲上未干的血痕。
他的内心撕心裂肺:这天下,到底是谁打的!父亲难道看不见吗!
儿时的桂花糕香渐渐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殿内檀香与自己掌心的冷汗味。他悄悄松开剑柄,指节上的白痕慢慢褪去,可心里那处被“偏袒”磨出的棱角,却愈发尖锐起来。
散朝后,李世民独自走在宫道上,秋风卷起落叶,落在他的玄甲上。
他忽然想起浅水原之战时,自己以少胜多击溃薛仁杲,回朝时撞见李建成在太极殿偏殿与大臣们商议赋税,父亲笑着拍着大哥的肩说“有建成在,朕便放心”。那时他只当是兄长擅长政事,可今日才恍然——原来在父亲心里,能在朝堂上谋算的,才是真正的“有用”,而他的刀光剑影,不过是锦上添花的“骁勇”罢了。
风更冷了,李世民抬手拂去甲胄上的落叶,指尖冰凉。
他望着远处东宫的方向,儿时爬过的那棵老槐树还在,可那个会托着他脚的兄长,那个会分他枣泥糕的大哥,好像随着父亲一次次的“周全”,渐渐埋进了宫墙的阴影里。
他攥紧了拳,心里有什么东西,正随着这股寒意,慢慢变了模样。
天策府的烛火比太极殿的宫灯更烈,明晃晃地照在殿中悬挂的战图上——那是李世民平定薛举时亲手绘制的浅水原地形,如今图上的墨迹已淡,却还留着他当年溅上的血痕。
李世民刚解下玄甲,随手掷在兵器架上,甲片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雀。
他转身要去倒茶,却见长孙无忌已捧着盏热茶站在身后,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。
“殿下今日回府,脚步比往日沉了三分。”长孙无忌将茶盏递过去,声音压得极低,“太极殿上,陛下属意太子主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