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雷蒙德信里说的“变异麦种”
,我早有耳闻,肖恩·墨菲上周就寄来过样本,只是没提过是雷蒙德先现的——想来,这个沉默的汉子,总把功劳往别人身上推。
“备马。”
我站起身,将信纸折好放进皮袋,皮袋上绣着王室徽章,此刻却觉得,这封朴素的信,比任何徽章都有分量,“去基尔肯尼,告诉雷蒙德,我去看他的麦场。”
麦克白愣了愣:“殿下,下午还有戈尔韦郡的粮荒汇报……”
“推迟到明天。”
我扣上披风的铜扣,“麦收不等人,有些事,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。”
基尔肯尼的打麦场在香农河边,是片开阔的泥炭地,被石碾子碾压得平平整整,像块巨大的褐色绒布。
雷蒙德正和农户们一起扬场,木锨扬起的麦粒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,阳光穿过麦粒,像下了场金雨,落在麦堆上,出“簌簌”
的声响。
听见马蹄声,他猛地回头,木锨“哐当”
一声掉在地上,麦糠溅了他一裤腿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我,眼睛里像落了片麦浪,亮得惊人。
我勒住马缰,看着他快步跑过来,沾满麦糠的脸颊在阳光下泛着红,粗布衬衫的领口敞开着,露出结实的锁骨,上面还沾着几粒麦壳。
他手里攥着个粗布包,包得方方正正,一看就藏着重要的东西。
“殿下,您真的来了!”
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,手忙脚乱地想拍掉身上的麦糠,却越拍越多,反而把麦糠蹭到了脸上,“我以为……我以为您没空……”
“你的信上说有好东西要给我看。”
我翻身下马,踩着松软的麦秸走到他面前,靴底陷进厚厚的麦壳里,出“咯吱”
的轻响,“变异的麦种呢?肖恩先生说,这可是宝贝。”
雷蒙德赶紧打开布包,里面是个打磨光滑的木盒,看木纹是香农河沿岸的橡木,上面刻着一圈麦穗图案。
他打开木盒,里面铺着麻布,放着一小袋麦粒,比普通共壤麦的麦粒更饱满,颖壳上还带着淡淡的紫晕,像撒了层薄霜。
“您看,”
他指着麦粒,眼睛亮得像麦尖的光,指尖因为激动微微颤,“这种麦粒煮出来的麦粥更稠,能挂住勺子;磨成的粉做面包更筋道,放三天都不硬。
肖恩先生说,这是麦种在泥炭地‘入乡随俗’了,根扎得深,吸的养分多,自然长得好。
我试种了几垄,抗涝性比原来的共壤麦还好,上个月河水漫过来半尺,别的麦子都倒了,就这几垄还站着,穗子一点没瘪。”
我捻起一粒麦粒,放在指尖搓了搓,饱满得几乎要裂开。
凑到鼻尖闻了闻,有股清新的麦香,混着泥炭地的湿润气息。
“确实是好种。”
我抬头看向他,现他比初见时挺拔了许多,眉宇间的戾气被麦香熏成了温和,裸露的胳膊上晒出了麦秆般的色泽,血管像麦根一样清晰,“你想怎么处理这些种?肖恩先生建议建个育种站,我看可行。”
雷蒙德的喉结滚了滚,像是鼓足了勇气,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,纸边都磨得起了毛。
那是份申请书,字迹依旧是艾琳代笔,但签名处是他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,笔画深得几乎要戳破纸,墨色都晕开了:“我想……我想申请留在基尔肯尼,负责这个育种站。
肖恩先生说我对泥炭地熟,知道什么时候该浇水,什么时候该松土,哪块地的麦子爱生虫,哪块地的麦子抗涝,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伺候这些麦子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“我知道我有案底,以前是个犯错的人,可能不配……但我保证,我会像伺候孩子一样伺候这些麦种,绝不让它们出一点差错。”
“谁说不配?”
我打断他,接过申请书,指尖划过他用力写下的名字,那笔画里的认真,比任何豪言壮语都动人,“土地认的是肯弯腰的人,不是干净的履历。
你能让麦种在泥炭地扎根,就能让育种站立起来。”
我从腰间解下枚印章,青铜的表面刻着麦穗图案,是王室农场的专用章,“明天就去府衙办手续,需要什么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