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壤麦的能耐。
去年他们的燕麦地绝收,心里急,找个由头泄罢了。”
跟着利亚姆往河边跑时,雷蒙德听见对岸的骂声越来越近,像涨潮的河水般涌过来:“放着正经麦子不种,偏要信个囚犯!”
“去年的燕麦绝收就是预兆,今年要被这晦气麦连累死了!”
“把麦子拔了!
不然咱们就烧了这鬼田!”
为的络腮胡壮汉汉拉蒂举着根磨得亮的橡木杖,杖头还沾着泥炭,一看就是刚从田里赶来。
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农户,有人手里攥着镰刀,有人抱着石头,脸上满是被歉收逼出来的焦躁。
老肖恩·奥康奈尔气得抖,举起手里的柳条要扔过去,被雷蒙德拦住了。
他慢慢摘下草帽,露出额角那道入狱时留下的疤——一道斜斜的浅粉色印记,在黝黑的皮肤上很显眼。
“我是囚犯,雷蒙德。”
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,每个字都像从泥炭地里钻出来的,带着土腥味,“三年前因斗殴入狱,现在是监外改造。”
对岸的骂声忽然停了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。
汉拉蒂举着石头的手僵在半空,他身后的农户们也愣住了,大概没料到对方会直接承认。
“但这麦子不是晦气麦。”
雷蒙德弯腰拔起一株共壤麦,根系上的泥炭簌簌落下,在阳光下像挂着串黑珍珠,“它的根能扎进三尺深的泥炭地,涝不死、冻不坏,是塔顿小姐请来的农学家培育的良种。”
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麦田,晨光洒在麦叶上,像镀了层金,风一吹,麦浪翻滚,出“沙沙”
的声响,像在替他说话,“你们去年的燕麦地总积水,是因为根太浅,撑不住涝。
要是信我,我教你们种共壤麦,不收你们一粒种子,赔了算我的——大不了回监狱接着服刑。”
汉拉蒂的喉结滚了滚,他身后一个瘸腿老汉忽然往前挪了两步,眯着眼睛打量雷蒙德:“你……你是不是去年冬天在码头扛救济粮的那个后生?”
雷蒙德愣了愣,想起确有这事。
那时他刚到基尔肯尼,戴着镣铐帮农户卸粮,汗珠子砸在地上,和泥水混在一起。
有个老婆子挑不动水桶,他顺手帮着挑了两桶,送到她家茅舍门口,还帮着劈了柴。
“是个好人啊。”
瘸腿老汉叹道,“那天你手被麻袋磨破了,血珠子滴在粮袋上,还帮俺家老婆子挑水。
戴镣铐的不一定是坏人,不戴镣铐的也未必是好人。”
他转向汉拉蒂,“俺看这后生实在,不如……试试?”
农户们窃窃私语起来,有人指着雷蒙德的铁镣,眼神里的敌意渐渐变成了犹豫。
肖恩·墨菲趁机举起测土仪,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土壤湿度和肥力数据:“对岸的地和咱们的一样,酸碱度、泥炭含量都合适。
我免费帮你们测土改土,种不出来,塔顿小姐说了,由王室农场赔偿损失。”
“王室?”
有人低呼。
塔顿·芊倕的名字在爱尔兰乡村如雷贯耳,这位年轻的王室后裔从不摆架子,总带着农技团队奔走在田间,去年冬天还亲自给歉收的农户分救济粮,亲手给冻僵的孩子裹毛毯。
雷蒙德从怀里掏出那个木盒,黄铜搭扣被摩挲得亮。
他打开木盒,里面是塔顿·芊倕手书的授权信,字迹清秀有力,盖着烫金的王室徽章:“兹授权雷蒙德在香农河流域推广共壤麦种,凡愿试种者,皆由王室提供技术支持,免缴三年赋税。”
他将信纸高高举起,阳光穿透薄薄的纸页,让徽章的纹路格外清晰,像块小太阳落在纸上。
汉拉蒂慢慢放下了石头,脸上的络腮胡抖了抖:“当真?”
“骗你干啥?”
利亚姆忍不住喊道,“雷先生天天在田里泡着,手上的茧子比你橡木杖上的包浆还厚,哪有空骗你!”
那天下午,基尔肯尼的农户帮着对岸的人挖排水沟,泥炭地被翻出深褐色的波浪,混着秸秆的金黄,在阳光下像幅流动的画。
汉拉蒂扛着柳条筐送水来,粗陶水壶上还印着酒馆的标志,他递给雷蒙德的锡壶里,装着加了蜂蜜的热牛奶,“对不住了,兄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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