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袖管里的铜哨,轻轻吹了声,哨音又尖又细,像山雀的叫声,很快,闸楼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是巡逻队的小伙子们,听见暗号赶来了。
他们手里握着木棍,腰里别着短刀,脚步声踏在石板上,咚咚地像打鼓。
“是守闸的小哥吗?”
船头站着个戴毡帽的汉子,隔着雾喊,“我是从巽风渡来的,拉了船新采的菱角,想过闸去麦场那边卖。”
他的声音有点紧,不像做买卖的那般敞亮。
雷夫推开闸楼的门,往闸口走,蓝布衫的衣角在雾里飞着,像只掠过水面的水鸟。
我跟在后面,看见他悄悄摸了摸腰间——那里别着把小巧的铜钥匙,是控制水下铜铃机关的,只要拧动机关,藏在闸底的铜铃就会全响起来,像群被惊动的山雀。
“菱角?”
雷夫站在闸边,声音隔着雾传过去,“打开舱盖让瞅瞅,最近查得严,别见怪啊。”
那汉子愣了下,磨磨蹭蹭地没动:“都是新鲜采的,盖着草帘呢,掀开怕冻着……”
“冻不着,”
雷夫笑了笑,手指却在背后朝我们比了个“围”
的手势,“我昨儿刚买了斤菱角,壳硬得很,得用牙啃。
你这菱角要是新鲜,我全买下,给闸楼的兄弟分着吃。”
汉子被说动了,弯腰去掀舱盖的草帘。
就在这时,雷夫突然拧动了腰间的钥匙——“叮铃铃——”
水下的铜铃全响了起来,一串叠着一串,像有无数只小铜铃在水里唱歌。
那汉子脸色骤变,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就往雷夫身上扑。
雷夫早有防备,侧身躲过时,胳膊肘在他胸口一顶,汉子“哎哟”
一声摔在船板上,短刀“哐当”
掉进水里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雷夫的裤脚。
巡逻队的小伙子们一拥而上,按住他时,他还在挣扎,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,像只被踩住尾巴的野猫。
“搜船!”
雷夫朝水下指了指,两个小伙子脱了鞋跳进浅水区,摸索着把船底的暗舱打开了。
里面没装菱角,藏着个麻袋,解开一看,里面全是些了霉的麦种,芽眼都黑了,凑近闻,霉味里掺着点苦杏仁味——是被人特意泡过药水的,普通的筛选根本查不出来。
“好险!”
老郑叔捏着颗霉麦种,手抖得更厉害了,“这要是混进咱们的麦种堆里,播下去不出苗,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!”
他往那汉子身上啐了口,“你这黑心的,就不怕遭天谴?”
汉子梗着脖子不吭声,雷夫却蹲在船板上,捏着颗霉麦种在指间捻碎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这霉味里掺了苦杏仁味,是用氰化物泡过的,不光不出苗,还会把地里的养分吸干净,三年都长不出好庄稼。”
他抬头往巽风渡的方向望,晨雾里隐约能看见艘大船的影子,像只蛰伏的巨兽,“看来不止这一艘船,得通知艾拉表哥,让他在渡口加派些人手。”
我掏出竹篮里剩下的米糕,往那汉子眼前晃了晃:“尝尝?这是用咱们新麦磨的粉做的,加了桂花糖,比你那霉的东西香十倍。”
米糕的甜香混着晨光漫开,那汉子的喉结动了动,却梗着脖子不张嘴。
雷夫突然笑了,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去年收获的新麦种,饱满得像珍珠,透着淡淡的麦香。
“你看,”
他把布包往汉子眼前递了递,“好种子才配得上好土地,耍歪心思的,到头来只能喝西北风。”
汉子的脸涨得通红,终于耷拉下脑袋,像只泄了气的皮球。
巡逻队的小伙子们把他捆起来往村里送时,他路过米糕筐,突然停住脚,声音闷闷的:“能……能给我块米糕不?俺娃在家,快半年没吃过新麦做的东西了。”
雷夫从篮里拿了两块米糕递给他,用粗布包好:“回去好好教他,做人得走正道,种庄稼跟做人一样,掺不得假。”
雾渐渐散了,朝阳把闸口的雾气染成金红色,守岁闸的闸门在晨光里缓缓升起,“嘎吱”
声里,能听见远处麦场传来的打麦声,“砰砰”
地撞着风,像在为新一天的忙碌打节拍。
老郑叔把剩下的米糕分给巡逻队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