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后,他探出头招手,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。
我们走进去才看见,一个年轻的母亲正用黑袍裹着孩子,缩在墙角画着十字。
她的屋顶被英军的炮弹掀了,墙壁上还留着碗口大的弹孔,阳光从破洞里斜射进来,刚好落在她怀里那本用塑料袋裹好的《圣经》上,书页被烟火熏得脆,却完整无缺。
她的手指冻得通红,画十字的动作却异常坚定,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“是玛格丽特家的媳妇。”
艾格尼丝认出了她,声音里带着哽咽,眼眶瞬间红了,“她丈夫上个月在反抗军里牺牲了,就埋在沼泽的芦苇丛里,连块墓碑都没有。”
年轻母亲看见我们时,突然跪了下来,怀里的婴儿吓得哭出声,小脸皱成一团。
“神父,求您为我的孩子洗礼。”
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芦苇,却死死护住怀里的《圣经》,指节因为用力而白,“英军说天主教徒的孩子都是魔鬼,我要让天主认得他,认得他是爱尔兰的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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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让芬恩在废墟里找块平整的石板,那石板上还留着炮弹灼烧的焦黑痕迹,却异常光滑。
康纳用刺刀在石板上刻出十字,刀刃与石头摩擦出刺耳的“咯吱”
声,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。
艾格尼丝从陶罐里倒出仅存的圣油——那是莫琳奶奶藏了三年的圣油,用蜂蜡封着,此刻倒在掌心,泛着微光,像凝固的星辰。
婴儿的哭声在废墟里回荡,我蘸着圣油,在他的额头上画十字时,指尖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,突然明白,英军可以烧毁教堂,却烧不掉母亲怀里的信仰;可以砸碎圣像,却砸不碎新生的希望。
这小小的生命,就是最顽强的见证。
离开村庄时,年轻母亲塞给我块烤土豆,是用英军炸塌的灶台里残存的余温烤的,皮上还沾着灰。
“神父,带着路上吃。”
她的眼睛里闪着光,那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,“我丈夫说过,爱尔兰的土豆就算在石头缝里,也能长出新的芽。”
我咬了一口,土豆的淀粉在舌尖化开,混着烟火的气息,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甘甜。
月光爬上基尔肯尼镇外的城墙时,我们躲在护城河的芦苇丛里。
城墙的砖缝里还留着1641年起义时的箭簇,锈得绿,尖头却依然锋利,像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从未中断的抗争。
芬恩用芦苇叶做成哨子,吹出三短一长的信号——这是我们与镇内信徒约定的暗号,模仿夜鹰的啼叫,英军总以为那是普通的鸟声。
他吹哨时,脸颊鼓鼓的,像含着颗石子,眼神却异常专注,生怕吹错一个音符。
城墙上的哨兵换岗时,出“哐当”
的军靴声,沉重而规律,敲在石板路上,也敲在我们的心上。
我看见他们腰间挂着从教堂抢来的圣像碎片,耶稣的手指被掰断了,圣母的脸颊被划得面目全非,却依然被他们当作炫耀的战利品,在月光下晃来晃去,金属链撞击着甲胄,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那些碎片……”
芬恩的声音里充满愤怒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绷带,血珠立刻渗了出来,“我们能抢回来吗?”
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,像只被激怒的小兽。
我按住他的肩膀,指腹触到他单薄的骨头,那骨头硌得人有些疼,却像触到爱尔兰年轻的脊梁。
“会回来的。”
我的目光越过城墙,落在镇中心的方向,那里隐约有灯火闪烁,“当信仰的火焰烧得足够旺时,所有被夺走的,都会以更坚韧的方式回来。”
就像被踩进泥里的种子,总有一天会顶开石块,冒出新芽。
城墙下的暗门被悄悄拉开,露出莫琳奶奶的孙子汤米的脸。
他才十三岁,个头还没步枪高,左耳缺了半只,是去年被英军的皮鞭抽的,伤口边缘至今留着不平整的疤痕。
可他眼神里的光,却比谁都亮。
“神父,快进来,奥康纳尔神父在阁楼等您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透着难掩的兴奋,手心还攥着块刚烤好的面包,热气透过油纸渗出来。
穿过狭窄的巷弄时,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