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,但很快被更大的空虚淹没。
三天后的傍晚,我刚走出办公楼,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周涛。他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“田颖,我们需要谈谈。”他声音沙哑,眼里布满血丝。
我们走进附近的咖啡馆,周涛将那些纸张推到我面前。是我发在网上的帖子打印件,上面用红笔做了许多标记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停止支付抚养费吗?”他问。
我避开他的目光:“因为小辉改了姓,不是吗?”
周涛苦笑一声:“我去看过小辉,三次。第一次在他学校门口,他跟着一个男人走了,叫他‘爸爸’。第二次和第三次,我在你们小区看到他,和那个男人一起遛狗,像极了一对亲父子。”
我愣住了,这些我完全不知情。
“我打电话问老师,才知道小辉连姓都改了。”周涛的声音颤抖着,“田颖,你抹去了我作为父亲存在的一切证据。”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。”周涛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“我失业了,四个月前被公司裁员。停止支付抚养费是因为我真的没有钱了。”
我怔怔地看着他,无法消化这个信息。周涛一直是个优秀的工程师,怎么会?
“行业不景气,整个部门被砍掉了。”他解释道,“这三个月来,我白天送外卖,晚上做代驾,才勉强凑够这个月的抚养费。”
周涛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:“密码是小辉的生日。剩下的钱,我会尽快补上。”
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,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我一直以为周涛是那个无情的人,却不知他正经历着这样的艰难。
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……”我哽咽着。
周涛摇摇头:“那个帖子……我母亲看到了,气得心脏病发作,现在还在医院。”
我如遭雷击,周涛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,但对小辉极好。我无法想象她知道我在网上那样诋毁她儿子时,该有多伤心。
“我会删帖,会公开道歉……”我慌乱地说。
“谢谢你。”周涛站起身,“等找到新工作,我会恢复正常的抚养费。至于看小辉的事……等你们方便的时候再说吧。”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我突然发现他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,西装也不再合身。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,却在关键时刻被情绪蒙蔽了双眼。
回到家,李建强正陪小辉看动画片。曾经温馨的画面此刻却让我感到窒息。
“我见到周涛了。”晚饭后,小辉睡下,我对李建强说。
他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:“他说什么了?”
我如实相告,包括周涛失业的事情。李建强听后沉默良久,最后说:“既然如此,以后小辉的费用就由我们来承担吧。”
“不,”我摇头,“那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,也是权利。我们不能剥夺。”
李建强皱起眉头:“但你发的那篇帖子……”
“我会公开道歉,澄清事实。”我坚定地说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删除了原帖,发表了详细的澄清和道歉。反响两极分化,有人理解我的苦衷,也有人谴责我的冲动。但这些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。
周涛的母亲出院后,我带着小辉去探望。老太太见到孙子,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。
“小辉,这是你奶奶。”我对儿子说。小辉怯生生地看着面前陌生的老人,又看看我。
“叫奶奶。”我鼓励道。
“奶奶。”小辉小声叫道。
那一刻,整个房间的气氛似乎都柔和了下来。周涛站在一旁,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感。
回家的路上,小辉突然问:“妈妈,我有两个爸爸,两个奶奶吗?”
我愣住了,然后摸摸他的头:“是的,很多人都爱着你。”
这件事给了我沉重的教训。我明白了婚姻可以结束,但亲子关系是永恒的;明白了在愤怒时做的决定往往带来灾难;更明白了每个看似简单的决定背后,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复杂真相。
如今,周涛找到了新工作,恢复了抚养费支付。我们商定了固定的探视时间,小辉终于可以坦然地和两个“爸爸”相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