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晃动。
三角初华慢了半拍,膝盖落地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慌乱,她努力挺直脊背,双手紧紧攥住军裤的侧缝线,指尖因用力而白。
祥子清冷、平稳、如同玉器相击的声音,在死寂的御前响起,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帘幕:
“臣,陆军省情报局大佐,丰川祥子——”
若叶睦的声音紧随其后,冰冷、空洞,毫无起伏,如同机械合成:
“陆军省情报局特殊行动课少佐,若叶睦——”
三角初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,如同绷紧的琴弦:
“陆军省情报局情报分析课少佐,三角初华——”
三人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后,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调校,合而为一,以最标准的顿挫和最饱满的忠诚感,向着那帘幕之后的存在,出了震动屋宇的呼喊:
“谨奉诏命,觐见天皇陛下!”
“天皇陛下——万岁!
万岁!
万万岁!”
“天皇陛下——万岁!
万岁!
万万岁!”
“天皇陛下——万岁!
万岁!
万万岁!”
三声“万岁”
,一声高过一声,如同惊雷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炸响、回荡。
声浪撞击在紫檀木的墙壁和厚重的帘幕上,出沉闷的回音,震得几盏宫灯的火焰都剧烈地摇曳起来。
猩红地毯的绒毛似乎都在声波中颤抖。
帘幕上那些金线刺绣的菊纹,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,散出妖异的光芒。
余音袅袅,死寂重新降临,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,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帘幕之后,那模糊的人影轮廓似乎动了一下。
一个极其轻微、带着一丝迟疑和……
孩童般茫然的声音,透过厚重的天鹅绒,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:
“平……平身……”
声音很年轻,甚至有些稚嫩,与这森严恐怖的氛围格格不入。
侍立在帘幕旁阴影里、一位同样穿着古式宫廷服饰、面容刻板如石雕的老女官,如同接收到无形的指令,缓缓地、无声地抬起了枯瘦如柴的手臂,用一根顶端镶嵌着象牙的黑色长杆,轻轻挑起了那象征着绝对权力与隔绝的深紫色帘幕的一角。
帘幕,无声地向一侧滑开。
光线,依旧是昏暗的。
几盏古式宫灯的光晕,如同舞台的聚光灯,精准地打在了帘幕之后的身影之上。
空气,瞬间凝固了。
丰川祥子保持着跪姿,缓缓抬起头。
她的目光,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瞬间刺破了昏黄的光晕,落在了那个被供奉在帝国权力神坛最顶端的“现人神”
身上。
悠仁天皇。
他端坐在一张宽大得几乎能将他整个人淹没的、覆盖着明黄色织锦的御座上。
身上穿着一套笔挺得近乎僵硬的、崭新得耀眼的陆军大将礼服。
墨绿色的呢料,金色的绶带,繁复华丽的肩章,领口别着象征皇室的纯金菊纹领花……
这身象征着帝国最高军权的华服,如同沉重的枷锁,套在他单薄得近乎孱弱的身体上。
礼服显然大了不止一号,肩部空荡荡地下垂,袖口盖过了半个手背,金色的流苏纠缠着垂落在他并拢的膝盖上。
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,身形瘦削,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、近乎透明的苍白。
头梳理得一丝不苟,紧贴着头皮。
五官清秀,甚至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,但那双眼睛……
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眸,此刻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茫然、无措,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、被巨大恐惧压垮的空洞。
他的嘴唇微微张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不出任何声音。
放在膝盖上的双手,手指纤细得如同女孩,此刻正无意识地、神经质地揪着那明黄色的织锦坐垫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最刺眼的,是他胸前那枚硕大的、代表着最高统帅权的金鵄勋章。
金色的鸷鸟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,锐利的爪喙正对着天皇单薄的胸膛,仿佛随时会啄穿那颗脆弱的心脏。
一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