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
箱子里铺着层红绸,上面摆着本蓝布账册,还有三只用棉纸包着的瓷碗。打开棉纸,碗底的“陈”字赫然在目,正是当年陈家窑的手艺,碗沿还留着阿姐特有的冰裂纹。
“这是第一窑的瓷!”陈阿狗的指尖抚过碗沿的裂纹,“阿姐说过,第一窑‘桃花红’烧裂了三只,柳贼非说要赔,原来是藏在这儿了!”
账册里的字迹比周先生那页工整,记着柳画师借瓷的来龙去脉:第一窑抵他给梁府画样的工钱,第二窑换前知府不追查仿官窑的事,第三窑竟写着“抵陈阿翠半年饭钱”——墨迹被指甲抠得发毛,像是写的时候动了肝火。
“畜生!”张青一拳砸在箱子上,木屑溅了满脸,“他竟把阿翠姑娘当抵债的物件!”
孙二娘翻到最后一页,上面贴着张纸条,是柳七的字迹:“父债子偿,陈家窑现归柳家,陈阿狗若敢索回,烧其新窑。”纸条边缘沾着点窑灰,是陈家新窑特有的青灰色——他们竟早就去过新窑踩点!
三、窑前对峙
回到陈家窑时,日头已经偏西。陈阿狗把三只瓷碗摆在窑门前的石桌上,碗里盛着新酿的米酒,酒液在碗里晃出圈红,像阿姐当年流的血。
“爹,阿姐,”他往地上洒了碗酒,酒渗进土里,冒出些细小的泡,“柳贼的债,今儿该清了。”
话音刚落,窑门外就传来马蹄声,五个汉子骑着马冲进来,为首的脸上有道刀疤,正是柳七的师弟,人称“刀疤刘”。他手里举着把砍刀,刀尖指着石桌上的瓷碗:“陈阿狗!把账册交出来!那是柳家的东西,轮不到你个野种来占!”
“野种?”陈阿狗霍地站起来,抓起只瓷碗往地上一摔,碎片溅起的瓷碴划破了刀疤刘的手背,“俺爹是陈窑主,俺阿姐是陈阿翠,这窑里的每块砖都刻着‘陈’字,轮得到你来说话?”
刀疤刘身后的汉子们举着刀围上来,其中一个瘦猴似的家伙突然喊道:“师父说了,陈家窑的秘方本就该归柳家,是你们父女霸着不撒手,才落得家破人亡!”
“放屁!”周先生从窑后钻出来,手里举着根烧火棍,“当年是柳贼用刀逼着你师父画押借瓷,如今倒成了你们的理!”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“俺这就带朱都头去拿你们藏在黑风岭的第二窑瓷,看你们还嘴硬!”
刀疤刘的脸瞬间白了,他挥刀就砍:“先杀了这老东西!”刀风扫过晾坯架,刚上好釉的瓷坯碎了一地,釉浆混着瓷片,像摊开的血。
陈阿狗抱起块半吨重的窑砖,砸向刀疤刘的马腿,马受惊直立起来,把刀疤刘甩在地上。张青抡起扁担,把两个汉子扫倒在地,孙二娘抓起灶边的铁钳,夹住瘦猴的手腕,疼得他嗷嗷直叫。
正混战间,朱都头带着衙役赶来了,弓上的箭对准刀疤刘:“放下刀!你们藏在黑风岭的瓷窑和账册,俺们都搜出来了!”
刀疤刘看着衙役抬来的第二窑瓷,突然瘫在地上,嘴里喃喃道:“完了,全完了……”
四、清账
三日后,济州府衙的告示贴满了郓城县的大街小巷。上面写着柳七余党如何霸占陈家窑财产、藏匿借瓷账册的罪状,还附上了柳画师当年的借据和周先生的证词,红印盖得清清楚楚。
陈阿狗在窑前摆了桌酒,请来周先生、朱都头和孙二娘夫妇。石桌上摆着三只新烧的“桃花红”瓷碗,碗底刻着“清账”二字,酒倒进去,红釉在酒里漾开,像朵盛开的花。
“周先生,这碗您得收下,”陈阿狗给周先生斟满酒,“当年您护着账页,是救了陈家窑的根。”
周先生端起碗,手还在抖:“该谢的是你啊,阿狗。这十年的噩梦,总算醒了。”他喝了口酒,突然笑了,“你爹当年总说,好瓷得经三窑火,第一窑烧形,第二窑烧色,第三窑烧魂。你这窑瓷,魂全烧出来了。”
张青往灶里添了把柴,窑火“噼啪”响着,映得满院红光:“往后啊,再没人敢提陈家窑的旧债,只有人说,郓城有个烧‘桃花红’的陈阿狗,瓷里烧着骨气。”
孙二娘往陈阿狗碗里夹了块红烧肉:“快吃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李员外的庆功宴碗还等着烧呢,可别误了时辰。”
陈阿狗看着窑顶的青烟在暮色里渐渐淡去,突然想起阿姐说的“债”。原来有些债,不是用银钱能还的,得用十年的光阴、滚烫的窑火,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