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与官斗,船东和船长们为了不惹上官司,会对船员进行十分严格的约束,防止他们在航海中出现意外。
惹上了官司,赔偿是一回事儿,关键是船只会耽误出海,短则半年,长则一年,耽误这个时间,这个损失,谁都担待不起。
朝廷有四快薪裁所,限期半个月追回劳动报酬,可是朝廷没有四快衙门,一旦惹上官司,衙门的僵化,效率低下,办事缓慢,就会搞得船东和船长们生不如死。
船东、船长甚至船员,都不让上船,不让出城,随时等待传讯和问询。
即便是经历了万历维新,大明依旧是极端保守,就是比保守还保守,这些老祖宗留下的礼法,会得到普遍的遵从,体现在各行各业之中。
尼德兰特使浩特曼对船员自相残杀,怨气真的很大很大。
上了船,就要一条心,如果不一条心,这船的危险性就会放大无数倍,因为整体环境变差,同一条船上的船员都没有任何信任可言,让船长们苦不堪言。
恶劣的海贸环境,人与人之间信任全无,都是从私掠许可证颁布那天开始。
浩特曼骂英国佬,绝对是真心实意,就是高启愚不下认知契子,慢慢回过味来的船长们,也会痛骂。
朱翊钧放下了这本拉丁文的游记,又拿起了另外一本书《深翻》,深翻和翻身是一样的视角,不谈整体,只谈攻坚战,只谈具体的案例。
这两本书,朱翊钧经常翻看,常看常新。
《翻身》还可以叫浙江临安县张庄还田记,而《深翻》也可以叫《山阴、会稽二县诸地公事公务的公议公决记》。
以山阴祈氏宗老祁彪为主视角,十分详尽的描述了他42次地方公议的具体情况,也描绘了浙江还田前后的变迁。
祁彪在万历二年中了进士,后来因为考成法数年下下评被革罢归乡,归乡后,祁彪以乡贤缙绅的身份,开始参加山阴县召集耆老、乡绅、生员公议会,对地方衙门事务表达自己看法。
这四十二次公议,所议定事务主要是清丈、还田、厘清田契、宣讲朝廷政令、严厉督导不得以任何形式破坏还田宣讲、学制、乞留地方主官、修桥补路、浙东运河劳役、浙东运河河堤修缮、赈荒、兴修水利沟渠、县衙六房书吏任免等等。
这四十二次公议,二十一次由县丞下发知单通知,《深翻》有这十一次知单的原件,内容包括了事由、姓名、仆役派送签字画押、签到等;
还有二十一次则是乡绅们自发组织,山阴县衙只委派书吏进行记录,确定不是联袂造反。
乡绅自发组织公议会,则是由‘揭帖’通知,《深翻》中同样有原件,内容和‘知单’完全一致。
知单,朝廷组织开会,主要事由是朝廷任务;揭帖,乡贤缙绅自发组织,在朝廷监督下开会,主要事由,则是彼此矛盾调解,如何完成朝廷下派任务等等。
“啧啧,侯于赵真的是读书人啊,一根草棒就能斗蛐蛐。”朱翊钧这书都快翻烂了,他真的在深入阅读,仔细领会,侯于赵毫无保留的分享了他在地方的理政经验,一点都不藏私。
知单和揭帖,是侯于赵手里重要的规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