歪斜如乱草。
有那须发花白的老兵,竟然立在垛口后,哆嗦着试图张弓搭箭,可随着他手指一松,箭矢却软绵绵的斜插杨再兴马前数十步外的泥地里。
有妇人们合力抬起半人高的擂石,可只把那石头搬上垛口,他们便已经是竭尽全力,原本该是等大军进攻时再往下退,但随着一人手滑,那巨石却径自垛口向下滑落,砸在城下的泥地当中,别说伤到北伐军了,就是吓人的效果都没起到,毕竟到现在为止,大军都还没渡过护城河呢,如此情形自然是引得杨再兴手下发出哄笑。
更有些半大的孩子,竟然学着大人模样,把一旁锅中的油胡乱泼洒,这小孩能有多大力气,多少身高,泼的城头全是油,泼到自家守军眼中都暂且不说,这油甚至都还没有烧开,这泼了半天尽是些凉油。
护城河对岸,六位大将见此一幕,纷纷横马静立,静静看着城头的慌乱,等着自家人马带着云梯、攻城车赶到,也等着看这其中会不会有兀术的什么暗手存在,可杨再兴他们是什么人物啊,个顶个都是万军丛中杀出的汉子,此时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可也是杀气惊云,更骇得城头的民兵百姓更为恐慌。
乱,真真乱,这内城要比外城小的多,可是这内城却聚集了五十万百姓,不说全数上墙,就是十万人来到这内城城墙上,那也真够热闹了。
女墙后,人挤人,人推人,几乎是无处下脚。
这边一个年轻些的民兵刚刚咬牙举起一块石头,可被身后恐慌的人潮一撞,这手中的石头就脱手而出,非但没能砸向城外,反而滚落进内侧马道,砸伤了一个正往上运送滚木的同伴,引发一片凄厉的哀嚎和怒骂。
可是现在这些民兵之中,恐慌已经盖过了一切,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伤者,后面的人直接踩着袍泽,听着同族之人的呻吟继续涌上前。有那老卒眼看情形不对,竟然还嘶哑着试图维持秩序,但他的声音还没传出去,就瞬间被鼎沸的人声吞没。几名弓箭手壮着胆子,刚刚拉开弓,想要箭射杨再兴他们,可弓都没拉满呢,他们就被挤得东倒西歪,箭矢歪歪斜斜地射向空中,不知落在何处。
因为外城破的突然,因为内城没有指挥,因为杨再兴等人的杀气惊人,因为后面大军来的急,城内的民兵陷入混乱之中,他们也没了判断,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,有胆小的往皇城门前去,有胆大的试图往城北逃,但更多的都陷入无意识的状态,口中喃喃自语道:“守城,守城!”
“投滚木,对滚木,要扔滚木!”
“石头,宋人来了用石头砸!”
“对,羽箭,我们能射,我们金人都是神射手!”
这些人嘴上说着,手上无意识的作着,根本谈不上什么配合,什么默契。
如此一来,这内城的守城物资便被毫无节制地挥霍。
几口大锅下现在终于燃起了熊熊烈火,沸油也渐渐开始翻滚,可负责舀油的依旧是那些半大的小子,他们看着杨再兴几人此时早已吓破了胆,看到城外渐渐聚起的北伐军,就尖叫着将一整瓢热油泼了下去,结果大半浇在冰冷的城墙面上,激起一片徒劳的白烟。
更有甚者,慌乱中打翻了一锅刚沸的油,烈焰瞬间吞没了旁边堆放的草袋,引发一阵小范围的火灾,使得城头的金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来扑救,更是乱上加乱。
至于滚木礌石更不用说,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时机,城头的金兵连看也不敢看北伐军一眼,只把东西搬来就被胡乱抛下。
往往是三四个人抢着一根滚木,不等推到垛口的最佳位置,就因互相争抢而提前释放,滚木软绵绵地沿着墙根滑落,别说碰到那刚刚运来军前的云梯了,就连护城河都没能碰到。
更有甚者,心中想着用羽箭杀敌,可是在混乱的城头左右寻不到弩机,这人竟然将珍贵的弩箭像扔柴火棍一样徒手掷下,别说是杀伤力,力道小些甚至都扔不过护城河。
而城下刚刚赶来的精锐北伐军见此一幕,不由得面面相觑,前排的军士甚至缓缓将盾牌领在身侧,毕竟大部分的投射物都远远偏离了目标,或者因为力量不足而早早坠地,对己方人马根本没有半分杀伤力在
见此情形,城下的杨再兴咧嘴一笑,回头看看身后刚刚赶来的六千军士,当下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变幻阵型,数百面盾牌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,甲叶子声响震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