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都要停顿好一会儿才能再直起来,可手里的镰刀始终没停,哪怕割下来的麦秆歪歪扭扭,也硬是跟在顾从卿身后,没落下半垄地。
“歇会儿吧。”顾从卿把水壶递过去,“不行了别硬撑着。”
土豆摇摇头,灌了口凉水:“不歇,歇了就赶不上了。”
顾从卿看着他倔强的侧脸,心里又惊又疼。
这小子在家连个水杯都懒得端,如今却能咬着牙扛过五天秋收,手上的水泡破了又结,缠着的布条都渗出血印,愣是没喊过一句“不干了”。
直到最后一天,当队长在田埂上喊“收工”时,土豆手里的镰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
他直挺挺地往后倒,坐在麦茬地里,先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手,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哭出来,哭得惊天动地。
“累死我了……呜呜……终于结束了……妈妈……”
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,眼泪混着脸上的泥灰,在小脸上冲出两道白印子,怀里还死死抱着那把小镰刀,像是抱着什么宝贝。
顾从卿走过去,在他身边坐下,没说话,只是拍着他的后背。
周围的村民见了,都笑着打趣:“土豆这是把力气全使完喽!”
“好孩子,能扛下来就是好样的!”
土豆不管不顾,哭得更凶了,把这些天攒的累、疼、委屈全哭了出来,哭声里却带着股松快劲儿。
哭了好一阵子,他抽抽噎噎地抬起头,看着顾从卿,眼睛肿得像核桃:“哥,我……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知足了……”
顾从卿笑了,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,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:“知道就好。”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金灿灿的麦茬地里。
土豆含着糖,嘴里甜丝丝的,眼泪还在掉,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。
顾从卿知道,这场秋收没白熬——这小子不仅晒黑了、长壮了,心里那点娇气,怕是也跟着汗水一起,渗进这泥土里了。
土豆哭到最后,嗓子都哑了,抽噎着往顾从卿怀里蹭,像只累坏了的小猫。
顾从卿掏出帕子给他擦脸,指腹蹭过他晒得蜕皮的脸颊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
“行了,哭够了就起来,地上凉。”
他把土豆扶起来,往他嘴里又塞了颗糖,“回去给你烧点热水泡泡脚,解解乏。”
土豆点点头,被他半扶半搀着往回走,腿软得像没长骨头,每走一步都打晃。
路过打谷场时,看见社员们正忙着把晒好的稻子装袋,他忽然停住脚,小声说:“哥,那些稻子……真沉。”
顾从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是啊,一袋袋麦子堆得像小山,压得独轮车吱呀作响,那是全村人用血汗换来的踏实。
他没接话,只是握紧了土豆的手。
以前说心疼农民是嘴上说说,现在是真心疼了。
从播种到收获,没有一步是不辛苦的。
回到知青点,土豆倒头就睡,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,饭都是顾从卿端到炕边才勉强吃了两口。
接下来的四五天,他彻底成了“三不动”——吃饭不动,睡觉不动,上厕所都懒得挪步。
黄英见了,笑着跟顾从卿说:“这孩子是把这辈子的力气都使完了,让他歇着吧,过几天就缓过来了。”
顾从清嘴上应着,心里却清楚,秋种的哨声随时会响。
他去大队部时听见队长在跟会计盘算:“就让社员们歇够两天,赶紧把麦种和油菜籽备好,晚了就赶不上墒情了。”
他没跟土豆说这事。
看着弟弟趴在炕上,连翻个身都嫌累,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晒痕,他怎么也舍不得再提下地的事。
这秋种的活比秋收更磨人,要翻地、起垄、撒种,全是重体力,别说土豆,就是半大的小子也未必扛得住。
这天傍晚,土豆总算有了点精神,趴在窗台上看院里的知青们收衣服。
顾从卿走过去,递给她一个烤红薯:“尝尝,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。”
土豆接过来,烫得直换手,却吃得香甜。“哥,”
他忽然说,“我看见王爷爷他们在翻地,是不是又要干活了?”
顾从卿愣点头:“嗯,要种麦子了。”
土豆咬着红薯,没说话,过了好一会儿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