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的电话响,我刚完成一批外协数据的初步校验,拿起听筒:“技术支援中心,孙琳。”
“小孙,是我。”陈主任的声音底下压着一丝犹豫。
“这边转接进来一个从第三监狱打来的电话,那边审核过的。点名要找你。是王海。”
王海。这个名字猝不及防扎进我心里某个早已封存的角落。
“...明白,主任。”
“规矩你都懂,全程有监听录音。把握好分寸。”
“是。”
线路里传来切换声,然后,一个带着明显怯懦和讨好意味的声音响了起来,几乎让我无法将其与记忆中那个总穿着时髦T恤、在篮球场上活力四射的男同学联系起来。
“孙...孙琳?是...是我啊,王海...”
“嗯。”我简单应了一声,没有多余的话。
“我...我在这里挺好的,真的...政府管吃管住,还给安排了学习、改造...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语速有点快,像是在背诵什么,又像是急于证明什么。
“我就是...就是心里这块大石头一直压着,憋得慌...晚上总是睡不着...想着,怎么也得...也得跟你道个歉...真的,对不起...”
“对不起什么?”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去。
道歉?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,显得是那么的讽刺。
他一下子噎住了,听筒里传来他慌乱的呼吸声,一下,又一下。
过了好几秒,他才重新组织起语言,声音含混不清:“我...我不该...毕业以后老...老想着走捷径...”
“不该听信那些人的花言巧语...他们说什么商业咨询,分析行业动态...给的报酬又高...”
“我...我就是鬼迷了心窍...想着就随便问问,不涉及核心机密的...应该没事...”
“王海!”我打断他,那股压了许久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。
“你管你的所作所为叫'商业咨询'?你管把国家机密当作商品讨价还价叫'走捷径'?”
“你清醒一点!你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在凿穿守护我们这个国家的堤坝!你是在犯罪!”
“我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”他的声音更像是一种表演式的哀求。
“孙琳,老同学...咱们一个班出来的...四年同窗的情分...”
“你...你就帮帮我,跟上面反映反映,说我悔改了,我真的悔改了...”
“求他们宽大处理,给我个机会...我出去一定重新做人...”
“机会?”我几乎要笑出声,“你一次又一次联系我,变着法子套话的时候,想过给我、给国家留机会吗?”
“你想过你泄露出去的那些东西,背后是多少人没日没夜的付出,是多少可能存在的风险吗?”
“王海,路是你自己选的!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,就该知道有今天!”
“我...我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...就看眼前那点利益了...我没想后果这么严重...”
他仍然在试图辩解,声音里的哀求更浓了,“我家就我一个儿子...我爸妈年纪都大了...孙琳,你看在老人的面上...”
“你别提叔叔阿姨!”我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,“你现在想起他们了?你干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他们吗?”
“你想过你出事他们怎么办吗?你想过你的行为万一造成严重后果,多少人的父母家庭要承受痛苦吗?”
“‘祖国不会原谅'这话不是我说的!是法律说的!是事实说的!你触犯的是国法!国法如山!
"
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,只有剧烈抽气的哽咽声,听起来真实了些,但也更令人窒息了。
“孙琳...算我求你了...同学一场...“
“就因为是同学!“我的声音硬得像铁,”我才更觉得耻辱!更没法原谅!”
“你不仅玷污了'同学'这两个字,你更玷污了'中国人'这个身份!你不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