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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科长听完,没有立刻说话。他放下茶杯,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,双手十指交叉,轻轻搭在自己微凸的肚子上。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郑建国,落在了墙上那幅“宁静致远”的书法上,陷入了沉吟。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“嗒、嗒”的走动声,每一秒都像是在考验着郑建国的耐心。
郑建国的心里有些打鼓。他摸不准李科长在想什么。是觉得他多管闲事,还是在权衡这件事的利弊?他甚至做好了被对方用一套“太极推手”把事情挡回来的准备。
过了足足有半分钟,李科长才缓缓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郑建国。他脸上的笑容依旧,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。
“嗯……建国啊,这件事,你处理得很好嘛,有理有节。”他先是给予了肯定,这句开场白几乎是所有领导的标配,“面对群众的激动情绪,能稳住场面,主动协调,这是我们作为干部应有的担当。”
郑建国只是微微点头,没有接话。他知道,重点在后面。
果然,李科长话锋一转:“不过呢,这件事的本质,我们还是要看清楚。从我们局里的程序上来看,公告的发布是合规合法的,是没有任何问题的。这一点,你在协调会上跟工人们解释得很到位,也守住了我们的底线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茶杯,又抿了一口,似乎是在润滑接下来的话语。
“所以,现在的主要问题,还是出在企业那边。”他下了定义,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,“企业在前期工作中,为了追求效率,采取了一些不恰当的沟通方式,留下了隐患。现在出了问题,他们理应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,积极地去兑现承诺,安抚好群众情绪嘛。”
他顿了顿,最后给出了结论:“我看这样吧,建国。这件事,你作为第一经手人,情况最熟悉,就由你继续跟进。还是要多做督促工作,时常敲打敲打他们。有什么需要科里正式出面的,你再来找我。”
说完,他便端起茶杯,摆出了一副“此事已议,可以结束”的姿态。
郑建国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果然,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。李科长的这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,堪称官场艺术的典范。他既肯定了你的工作,又明确了单位的立场(我们没责任),接着指出了问题的根源(责任在企业),最后又把皮球以“信任”和“授权”的方式,稳稳地踢回了你的脚下。
“多做督促工作”,这话说得轻巧,怎么督促?用什么身份去督促?“需要科里出面再来找我”,这更是一句活话。什么是“需要”?这个度谁来把握?不到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,恐怕都够不上这个“需要”的标准。
然而,失望归失望,郑建国却并未感到意外。他甚至在李科长开口说第一句话时,就已经预判到了这个结局。他今天来的目的,本就不是指望李科长能大包大揽,为他出头。
他要的,就是现在这个结果——他已经正式向领导汇报了此事。
从此刻起,这件事就不再是他郑建国一个人的“私事”,而是科里挂了号的“公事”。他接下来的所有“督促”行为,都有了来自上级的口头授权。这层程序上的“外衣”,至关重要。
“好的,科长,我明白了。”郑建国站起身,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,语气平静如水,“那我继续跟进,有新情况随时向您汇报。”
郑建国刚刚转身,手还没碰到门把手,身后又传来了李科长那不紧不慢的声音。
“哦,对了,建国。”
郑建国停下脚步,回过头,只见李科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,走到窗边,正侍弄着那盆他宝贝得不得了的文竹,用一个小喷壶细细地在叶片上喷洒着水雾。他头也没回,声音透过缭绕的水汽,显得有些飘忽。
“下次……区里开几个重点项目推进的协调会时,如果碰到了宏远集团的负责人,我会顺嘴提一下这个城南项目进度的问题。”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文竹纤细的枝干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特意说给郑建国听,“提醒他们注意一下社会影响,该履行的责任要尽快履行。”
郑建国的心里微微一动,这算是意外之喜了。由李科长这种级别的人在那种场合“顺嘴一提”,分量远比他打十个电话要重得多。
然而,他这点转瞬即逝的乐观还没来得及升起,就被李科长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