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这才低眉顺眼而来,晴雯顶著通房丫鬟的名头,可尤氏姊妹却不敢小覷了,她甫一入內,待伺候了陈斯远盛饭,便挨著尤三姐落座。
陈斯远盯著尤二姐不放,尤二姐面上訕訕,到底臊眉耷眼道:“老爷,不过是大姐隨口一提,我可不曾答应啊。”
陈斯远道:“你大姐……有些著魔了,你既然打算与晴雯合伙办绣坊,那就好好办,往后还是少去寧国府招惹是非。”
尤二姐顿时鬆了口气,喜眉笑眼道:“晴雯与老爷说了这可好,回头儿我便央人从江南僱请绣娘。”
陈斯远忍不住叮嘱道:“晴雯只管教绣娘,你可別私底下给她接那么多活计。”
尤二姐不迭打了包票,只觉喜铺一事大有可为。
待用过午饭,陈斯远才私底下寻了尤二姐,过问贾蓉在金陵到底惹了什么官司。
尤二姐却摇头说:“大姐也不知內情,只说那日入夜蓉小子回来,姐夫在外书房与其说了一盏茶光景,旋即便发了火儿,提了鞭子要抽死蓉小子。后来还是璉二奶奶过来拦阻,又有璉二爷、大老爷过来劝说,这才饶了蓉小子一遭。”
陈斯远心下暗忖,事发几日一直不曾传出风言风语,口风这么紧,只怕贾蓉招惹的祸端不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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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袭浅金桃红二色撒褙子,內衬硃砂方口立领偏襟袄子,外披杏红镶边石榴红卉纹样对襟出风毛斗篷,下著桃红马面裙。髮髻松松挽了个纂儿,只插了一枚金釵与大红石榴宫。
黛玉面上恬淡,略略蹙著罥烟眉往后转,须臾便进了瀟湘馆里。
隨行的紫鹃闷头不语,伺候著黛玉更换衣裳,雪雁则忿忿不平,说道:“舅太太平日里瞧著还算明事理,可但凡涉及宝二爷便偏心的没边儿了!”
紫鹃低声道:“你少说两句。”
雪雁却不肯,嘟嘴蹙眉道:“姑娘的老师如今可是大司马,老爷过世前一早儿就给姑娘置办了嫁妆,如今餵了狼不说,还这般折辱姑娘。我看姑娘也不用忍著,大不了求了大司马,姑娘单出去立个女户,左右不过二年,等及笄了便过门,也没必要非得往外家跟前儿凑!”
黛玉嘆息一声儿,寻了椅子落座,支肘撑腮苦闷不已。
前一日自个儿庆生时宝玉失態,自是惹得黛玉心下不快。也不用黛玉去告状,惜春一早儿便急吼吼在老太太跟前儿分说了。
因著迎春眼看要议亲,贾母想起黛玉过二年也要及笄,心下便生出怜惜来,打发了鸳鸯將黛玉请到荣庆堂敘话。
老太太心下自是对宝玉心存不满,扯了黛玉说了好半晌话儿,虽不曾道恼,话里话外却满是安抚之意。本道此事就此遮掩过去,谁知巳时左近王夫人来了。
开口便给黛玉赔不是,转头就说宝玉心思质朴,那会子只是心有所感,並非存了什么齷齪心思。又说如今哥儿、姐儿年纪渐长,往后也没必要非得凑在一处。
黛玉气闷不已,她昨日就不曾给宝玉下过帖子,是宝玉自个儿巴巴儿上门闹著要给黛玉庆生的。怎么到了王夫人嘴里,反倒成了自个儿的不是
贾母眼看黛玉气得用双手绞紧帕子,赶忙將打了圆场,转而说起旁的事儿来。待王夫人一走,贾母又留了黛玉用午点。
也不知是不是王夫人的说辞戳中了贾母的心思,老太太临了竟也嘱託,说黛玉往后也不用跟宝玉那般亲近!
黛玉离了荣庆堂就掉了泪珠子!她寄人篱下,宝玉又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儿,他硬闯瀟湘馆,怎么就成了自个儿的错儿
再者说了,她姻缘早定,前几年一直对宝玉敬而远之。也是近半年瞧著宝玉与夏金桂愈发亲近,这才当做寻常表兄妹走动起来,谁知宝玉吃了几盏酒竟失了態!
耳听得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嘴的吵嚷个没完,黛玉烦闷不已,蹙眉呵斥道:“快住口吧,左右不过二年,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。”
雪雁张张嘴,烦闷地吐出一口浊气,到底不敢再说什么。紫鹃也暗自嘆息,却因她身契还在贾家,此事实在不好置喙。
恰此时王嬤嬤入內,转过屏风眼看情形不对,便开口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”
紫鹃情知黛玉寄人篱下,至於单开女户之说纯属无稽之谈。外家尚在,黛玉若真箇儿搬出去,那便是等於扇贾家的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