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原大地的风,似乎连灰烬都吹不散。
天色低沉,云像被焚过的棉,层层叠叠地压在天穹。
宁凡立在残垣之上,脚下是被火油灼穿的土层,黑得发亮。那片曾燃烧数月的赤地,如今只剩下焦裂的河脉,似在喃喃低语。
风从他破碎的铠甲缝隙穿过,发出哀鸣般的低音。
他没有动。
眼前,是那口被称作“火种井”的废墟。井壁崩塌,黑红的石层上隐隐泛着光。那是姒族留下的地脉余烬,似乎仍在脉动。
宁凡缓缓伸出手,指尖触到那道微光,光便蜿蜒而起,如蛇般缠上他手腕。
——炽热,却不灼痛。
“你在哭吗?”
一道轻声从他身后传来。
是苏浅浅。
她的声音带着风尘与疲惫,像夜色里的露。她的衣袍上溅满灰烬,却依旧挺直腰背,眼神清亮。
宁凡没有回头,只淡淡道:“火不会哭,除非它记得自己曾照亮谁。”
苏浅浅怔了一瞬,微微垂眸。她看见宁凡掌中那道光——那不是寻常火,而像是血在燃烧。
“它在回归。”宁凡喃喃。
“回归哪里?”
“归心。”
他将那光一点点压入胸口,胸膛的火脉骤然浮现,如烈纹游走,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沉重。
风停了。
整个废墟像被抽去了呼吸,只剩下地底深处传来的低鸣。那声音若有若无,像某种古老的咏叹。
“是火脉在呼吸。”苏浅浅抬头,眼底的惊异如水光闪烁。
“不是。”宁凡闭眼,“是天在记账。”
他能感到那股力量在重整。火脉不再躁动,而是在一点点归顺,像旧臣在王座前俯首。
夜色渐沉,远方的山头亮起微光。那是火种议会重建的灯。
——新的秩序,新的王。
苏浅浅望着那光,心中有些酸涩:“宁凡,你真的要回去了?”
“回?”宁凡轻笑,声音低哑,“哪儿算是回?”
他目光望向远处,那片早已废成焦黑的宫墙。曾经的王朝、曾经的庙堂、曾经的誓言,如今只剩灰尘。
“我只是去兑现一场债。”
风再起,吹散他肩头的灰烬。
——那灰在空中翻滚,像无数逝者的魂。
“你要见他?”苏浅浅低声。
宁凡的眼神微动。
“是。”
“他不会轻易放你走。”
“我也没打算逃。”
宁凡转身,背对火井。那一刻,天光从乌云中泻下,斜斜照在他半边面庞上。那双眼,仍是深沉如初,却在暗处隐有赤光流动。
“你知道吗,浅浅,”他低声道,“火种不是赐予的,是拿命换的。”
苏浅浅张了张口,却没能说出话。
——她懂。
自从姒族血脉觉醒的那一夜,她就明白这场燃烧的尽头,不是新生,而是清算。
火是神的语言,代价永不轻。
天穹深处,一道沉闷的雷响,似巨钟回荡。
宁凡抬头,眼底的光几乎与那天火重叠。
“走吧。”他低声。
“去哪?”
“去问他,天底下究竟是谁在点火。”
……
北原的夜,风声如刀。
宁凡与苏浅浅踏过焦黑的荒地。脚下的泥土带着油气,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冒烟。
前方,一列炽红的车阵停在废道上。是帝都来的迎使。旗帜半卷,符纹闪烁。
“宁殿下,奉旨迎驾。”
那人跪下,声音在夜里显得空洞。
宁凡没有立刻动。
他盯着那面漆黑的旗,心中微动。旗上并非帝徽,而是一个他熟悉的符号——“焚羽”。
苏浅浅心头一震。那是姒族的旧印。
“看来,他们也来了。”宁凡喃喃。
风吹起他的发丝,露出耳后的一道细痕——火脉印。那是燃烧后留下的烙痕,若隐若现。
他轻声一笑:“连死者都要回来凑热闹,天倒有趣了。”
苏浅浅没有笑。她看见宁凡背影中那一丝颤意——不是畏惧,而是压抑。
车门打开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