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头望向宁凡,眼底有一瞬的怔忡:
“是曾失落于雁南旧矿的那张——那图上标记的,是地火主脉通向……苍岭之心。”
宁凡缓缓站起,半侧身时,肩膀骨处肌肉轻抽,黑甲下鲜血隐透而出。
他伸手接过那残卷,纸灰一触即散,落于掌心,在风中卷成黑灰。
“还有什么?”
探子踌躇片刻,抬起冻僵的手,揭开随行包裹,竟是一个被血渍浸透的破钟骨架。
那钟架残破不堪,却被人用骨骼重新拼合,钉于其上的碎骨如针,刻成蛮文三字:
「祭君血」
宁凡眼神陡然一变,掌心骨节发白:“……这是‘火骨文’,曾见于旧年蛮族献祭图录。”
而钟架底部,还隐约烧出一个黑色烙印——“七”。
苏浅浅蹲下身,指尖拂过那字,一言未发,却已寒气透掌。
“第七火钟……”她喃喃,“是地火主脉中唯一通往皇族御山的节点。”
宁凡一怔,旋即转身疾入中军帐。
地图沙盘已展开,帐中静得连油灯声都在跳。
他一边咳出血丝,一边撑在沙盘前,手掌滑过山岭、河谷、烽火台的位置,最终按在苍岭与旧矿交汇处。
指节一错,那沙盘的机关被触动,砂石翻涌之中,浮出一圈黯红的斑点,赫然为地火脉络示意图。
而那红点中,有三道呈倒“S”形蜿蜒前伸,正指向营外北麓的深谷——是三条尚未封锁的余脉。
“他们在‘唤火’。”宁凡低声。
话音刚落,沙盘下方忽然渗出一滴墨黑色的液体,带着浓烈血腥气息,像极了蛮族巫祭用的“焚魂膏”。
苏浅浅怔住,一把捉住宁凡的手腕:“你不能再耗了!”
他肩伤未愈,又强撑血力控阵,额角青筋如线,口鼻之间已有血丝沁出。
宁凡却缓缓抬掌,将那滴血按在了沙盘最中心,闭目片刻,低声开口:
“……召集姒火卫。”
苏浅浅没有说话,只是俯身取出短匕,割破自己掌心。
血珠汩汩而出,她以指作笔,在宁凡掌心一笔笔画出古老的姒族封印:
一环扣一环,画成锁链
画毕,她声音极轻,却比风更冷:
“你的命是我的。”
“阎王若敢抢,我便引火焚世。”
宁凡望她,眼底骤然浮出某种复杂情绪,半晌,只是轻轻一笑。
“若真有那一日——记得别让火,烧到你自己。”
帐外风雪未歇。
而营地上空,已能隐隐见到苍岭方向,有细若蛛丝的烟火,在黑夜深处轻轻升起……
夜已过三更。
雁门北营中军大帐,所有灯盏尽灭,唯独帐中央,一盏孤灯垂照。
风雪尚未入春,夜色凝冷如铁,帐外沉沉雪压,仿佛连时间也在这冰封边境被冻住。
而帐内的沙盘前,宁凡披着半脱黑甲,背影如山般沉重。
他手中执着一杆朱红令箭,箭头缠着苏浅浅割下的发丝,封以姒火膏,轻轻插入沙盘苍岭一隅。
他声音嘶哑,宛若从喉骨中碾出:
“即日起,雁门四营,分作两道。”
“青衣部——随苏监主先行破岭,夜行不留烟火。”
“残戟部——以铁辎压境,主守南脊雪线。”
“姒火卫……”他说到这,顿了片刻,看向帐角那批刚授火印的姒裔战士,脸色苍白,但目光如炬:
“于五日内,穿地火主脉,从谷底逆行上苍岭——断其火心。”
那一瞬,帐中无人出声。
苏浅浅却缓步走近,将一盏还未熄尽的火灯放到他身侧,捧着盏座,半跪下来:
“若你撑不到五日呢?”
宁凡看着她,嘴角沾血,却缓缓弯起一个几乎让人忘记他此刻重伤未愈的微笑。
他道:“那便将我的尸体也封在火脉里。”
“让他们挖火时,先挖出个北境的冤魂来。”
苏浅浅倏然抬头,眼底竟浮出一丝血红的光——那是姒火灯映着她瞳仁,如焰在燃。
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再次用匕首划破手腕,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,任血与血混淌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