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油的味道呛得人几欲作呕,然而他却走得格外坚定。
那模样,不像一个赴死之人,反倒像是要用自己的躯体,去撕开天穹,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印痕。
身后,数百军士沉默无声。
他们本已愤怒、怨恨、绝望,可此刻,看着赵烈一步步走向城门,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,被死死揪住。
有人红了眼眶,却死死咬牙,不肯让泪水流下。
有人攥紧了长刀,刀刃颤抖,却不知该挥向何处。
他们的脚步,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。
——送赵烈最后一程。
或许,怨恨仍在。
或许,他们依旧无法原谅赵烈的隐瞒。
可那毕竟是他们的都尉,是与他们同吃血食、同守城池的人。
此刻,他要独自走上那条烈火焚身的死路,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?
短短数十步,像是横亘了天地。
每走一步,铠甲与铁器的碰撞声,便在寂静中回荡,敲打着所有人的心。
韩守义、梁敬宗、杜崇武三人紧随其后,嘴角冷笑,却心底暗暗紧绷。
他们不放心。
他们要亲眼看着赵烈化作烈火中的灰烬,才会彻底安心。
所以,他们借着“送赵烈最后一程”的借口,带着心腹紧紧跟随。
“哼,他若敢半途生变,我们立刻动手。”
杜崇武压低声音,语气森冷。
梁敬宗点了点头,眸中闪着阴鸷的光。
“放心,他赵烈今日必死。”
韩守义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。
他早已看穿赵烈心性,这般铁骨铮铮之人,就算要死,也不会临阵退缩。
可他们还是要跟着,确保万无一失。
萧宁走在人群的末尾,面容平静,神色淡漠,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。
无论是赵烈浑身的火油,还是士卒们低沉的悲声,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波澜。
他的眼神如深潭,静静注视着前方,似乎心底有一股无人可测的笃定。
这种平静,落在军士们眼里,却成了莫大的讽刺。
“混账东西!”
有赵烈的亲信低声咒骂,眼神中满是仇恨。
“若不是他,赵都尉何至于此?!”
“狗贼!虚言蛊惑!都尉替他扛下所有,结果他倒好,跟个没事人一样!”
怨愤的低声咒骂,在人群里传开。
赵烈的亲信们满腔愤懑,却无处发泄。
此刻看着萧宁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,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。
可他们又不能。
赵烈亲口承认了一切,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。
他们若动手,就是违逆赵烈。
于是,这股恨意,只能硬生生压在心口,化作咬牙切齿的低吼。
而萧宁仿佛全然不觉。
他只是一步一步跟着队伍,身影在喧嚣中显得格外孤立。
那份冷静,越发显得刺眼。
一路上,风声猎猎,旌旗拍击声如鼓。
战马低鸣不安,似乎嗅到了火油的气息。
军士们的呼吸急促而沉重,眼神复杂无比。
有人心中仍存怨恨,觉得赵烈罪该如此。
有人却已开始动摇,觉得纵有错,也不该落得这般结局。
更多的人,则只是木然,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拖拽,随波逐流。
很快,他们来到了平阳城门前。
城门高耸,铁锁斑驳,透出沉重的压迫感。
厚木门后,是黑压压的敌军逼近,马蹄声似乎已经踩在城墙下。
空气中,紧张与绝望凝成一股几乎能掐断的寒意。
赵烈停下脚步,缓缓转身。
他浑身油亮,火油顺着战甲流淌,滴落在地上,散发出刺鼻的气息。
他举起手中的火石,眼神冷冽如铁,目光横扫四周。
士卒们屏住呼吸,看着他,眼中有愤恨,有不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