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日光越过厚重的城墙,洒落在平阳城中。
可这光亮,并没有驱散压在军心上的阴霾。
中军广场依旧乌压压一片,数百士卒挤作一团。
他们的面孔布满了疲惫与怒火,盔甲破损斑驳,身上残留着火油与血迹的气味。
空气中混杂着尘土、汗水、焦灼的味道,让人窒息。
探子带回的消息,犹如雷霆炸响——敌军已近在咫尺!
三里之外的马蹄声,似乎已经踩在了他们心头。
士卒们的情绪彻底被逼到绝境,怒骂、咆哮、绝望交织,像滚烫的岩浆,随时可能喷涌。
他们要一个宣泄口,要一个交代。
而所有的矛头,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赵烈的身上。
这座城,这三日的等待,这虚无的希望,全都成了压在赵烈头顶的千斤巨石。
就在这风暴眼的中央,韩守义冷冷出声,打破了所有的喧嚣——
韩守义眼神阴鸷,嘴角一抹冷笑,却装出满是“公正”的模样,声音高亢,震得广场嗡嗡作响。
“既然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,赵都尉,看你的了!”
他一句话,如同当头重锤。
数百士卒齐刷刷望去,眼神或愤恨,或期待,或冷漠。
这一刻,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逼到了极点,所有矛头都集中在赵烈的身上。
赵烈缓缓睁开眼。
他目光先是扫过那群愤怒到眼眶通红的士卒,最后落在萧宁身上。
他轻轻摇了摇头,动作不大,却坚决如铁。
——不要再争了。
这是赵烈的眼神。
那目光里有疲惫,也有痛楚,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萧宁微微张口,似要辩解,可对上赵烈的眼神,终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。
他站在原地,脸色微变,心底一阵复杂,像是有千言万语,却全都被堵在喉咙。
赵烈深吸一口气,转过身,望向韩守义。
他声音沉稳,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冷厉。
“让宁萧走。”
他停顿一下,像是要用尽全力把后半句话从胸腔里挤出来。
“你们的赌约作废!我这就出城,浴火冲敌阵!”
话音落下,广场上轰然一震。
无数士卒瞪大眼睛,心口像被狠狠撞了一记。
他们怔怔望着那个浑身火油未干、满身狼狈的身影,眼神复杂。
有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,想开口阻止,却又被压下。
更多的人眼里闪过几分释然,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,把所有的怨气与绝望都抛了出去。
——好。
既然赵烈愿意去死,那就让他去死!
这时,韩守义与梁敬宗、杜崇武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几人心底都在冷笑。
“好啊!你若真肯出城浴火,那再好不过!”
“我们又何必阻拦?”
他们心里清楚,如今敌军压境,赵烈单枪匹马冲出去,就是送死。
这样一来,既能借刀杀人,又能推得一干二净。
赵烈一死,广场上这股怨气就有了发泄口,士卒们自然不会把怒火再烧到他们身上。
于是,韩守义冷冷点头,声音中带着虚假的感慨。
“既然赵都尉有如此忠义之心,我等怎能拦阻?!”
“好,你去吧!”
他装模作样地抬手一挥,姿态极大,仿佛在成全一个大义。
可心底,却在暗暗冷笑:
——赵烈啊赵烈,你死了,没人护着那个小子。
——等你灰飞烟灭,萧宁早晚要死在我们手里!
赵烈看着他们,心底比谁都清楚这帮人的心思。
可他已无暇再计较。
这一刻,他只想护下宁萧,不让他被这群豺狼撕碎。
他转身走到萧宁面前,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那一掌,沉痛而坚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