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哪怕,他心底,已悄然生出第一丝怀疑。
次日清晨,燕门的天空阴沉如铁。
寒风呼啸,吹得残破的旌旗几乎断裂。
昨夜一战之后,守军伤亡惨重,城楼上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洗,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赵烈披甲立在校场之侧,眼神冷厉,却能敏锐感觉到营中气氛的异样。
昨日刀斩败将之事,已如野火般传遍全军。
消息最初在饭房间流出,随后被夸大成不同版本:
有人说赵烈怒斩三人;有人说沈主帅暗令清洗败将;甚至还有人添油加醋,说这是“杀人立威”,意在强逼众人陪葬。
传言四起,愈演愈烈。
营帐之间,士卒们低声议论,眼神惶惑。
“你听说了么?赵副将昨夜在饭房里,当场一刀劈了韩守将!”
“怎么会?都是自家人,怎么能杀?”
“哼,这你就不懂了。沈主帅要死守燕门,可我们兄弟们都知道守不住。那几个守将说了实话,结果就被杀了!”
“若真如此,那我们算什么?是被强逼着上阵送死么?”
一句句窃语,像毒雾般在营中蔓延。
有人愤愤不平,有人心生惶恐。
“这燕门,怎么守?昨日打退一波,死伤过半。再来一波,我们拿什么挡?!”
“就是!京城那位天子,还不如咱们的沈主帅来得可靠。可惜啊,陛下登基前就是个纨绔,哪懂军务?他会不会早就忘了咱们这些苦命兄弟?”
“呵,说不定早在洛陵饮酒听曲,哪管咱们死活!”
言语中,已带上了赤裸的讥嘲。
赵烈听得心口发紧,拳头不自觉地攥紧。
他望向四周,那些曾经誓死不退的兄弟们,此刻眼神里已多了动摇与惧色。
有人埋怨,有人摇头叹息,有人甚至在暗暗盘算退路。
忠勇之火,正在一点点熄灭。
——
午后,天色更暗,仿佛大雪将至。
营中,流言如同疯长的野草般蔓延。
“昨夜那三人说得没错。守住也无用,京城看不见,朝廷不记功!”
“守不住,就该退!咱们拼了命,陛下不闻不问,岂不是白死?”
“你们还不明白么?燕门是要我们陪葬!沈主帅是想成全自己,咱们却要替他去死!”
“可他再怎么忠勇,死在这儿,谁记得?京里的官老爷们只怕还在笑咱们愚蠢呢!”
言语间,讥讽、悲凉、怨毒,交织在一起。
有士卒悄悄脱下盔甲,倚在营帐旁叹息:
“我家里还有老母妻儿……若是死在这儿,谁来收尸?谁来养活他们?”
有人却冷笑:“别痴心妄想了!就算你死得再惨,朝廷也不会管你家。咱们不过是草芥而已!”
这般话语,如刀割般刺进每一个士卒的心。
本就伤痕累累的军心,在流言与恐惧中,迅速涣散。
——
沈铁崖察觉到了。
当日傍晚,他巡视营中,望见士卒们神色萎靡,议论不断,眼神中已无昨日的炽烈,心头顿时沉重如山。
他停下脚步,眼神森冷。
“传赵烈来见我。”
片刻后,赵烈疾步而入,单膝跪下。
沈铁崖眯起眼,声音低沉:“昨夜,你斩了韩某?”
赵烈沉声道:“是。那人公然讥讽主帅,诋毁军心。属下忍无可忍,故此斩之。”
“哼。”沈铁崖冷笑,却并未动怒。他望向远处阴沉的天色,良久,缓缓道:“你斩得对。但……军心已乱。”
赵烈沉默,低下头。
他心里明白,今晨传言已四处滋长。士卒们不再信誓旦旦,而是陷入惶恐与怀疑。
那怀疑,不只是对燕门是否能守,更是对天子的冷漠,对朝廷的无视。
这是最致命的。
——
夜幕再次降临。
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