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一部《国学》,已叫人不能再以‘少年天子’视之。”郭仪轻声道,语气里,竟多了几分难掩的敬畏。
“如此气象,恐怕不只是早年蓄意布局。”李安石拈须沉吟,“能通经义、晓政事,兼解礼制人伦,三者皆成者……古来有几?”
“他不只是将国学之纲写成了讲义之本,更把百年弊病,一一贯通揭示,”霍纲缓缓点头,“此人,若非天子,只怕也是大儒。”
此话一出,堂中再无人接话,唯有一室静默,皆是沉思。
须臾之后,许居正起身,踱步至书案之前,目光落在另一堆厚重书册之上。
那正是——《术算纲要》。
相比《国学纲要》的典雅素净,这一册封面以黑墨书就“术算”二字,笔画遒劲,锋锋带角,宛如钩戟交错,寒气逼人。
“既然国学已阅,”许居正缓缓道,“那接下来,便看这《术算》一科。”
“算学之道,自太宗年间始列贡试,从未为正科。”魏瑞轻叹道,“如今竟列为五科之一……可见陛下志在‘实用’,非但‘风教’。”
“可即便如此,若所编之纲无所成体,只怕‘列而无用’,反引讥评。”郭仪仍存几分谨慎,“这术算一道,难者在‘不可虚讲’,陛下真能以一人之力,撰成其纲乎?”
“若非亲眼所见,我亦不信。”霍纲露齿而笑,“可既然《国学》已胜我等数十年所作,那这一部术算,不妨再赌一把。”
李安石亦道:“国学一册,既有破空之势;那这一部术算,又会给我等,带来何等新意?”
“诸君,”许居正转身坐回席中,语声平稳却藏着隐隐期待,“翻阅罢。”
众人纷纷上前,各自抽出一册翻阅。
书页甫开,赫然便见一行小字:
“世之为政者,不识钱粮之数,不知仓库之术,不知测量、权衡、工数、律历之用,虽以‘仁义’自命,然实空谈也。”
“术算者,非独度量权衡之学,实治政用事之基。”
一众老臣默然无言。
光是这一段序文,已远胜过千篇空话。
李安石捧卷,眼神微动,喃喃低语:“若陛下真能将‘数’之学立为本科,纲目完备,篇章清晰,那这大尧之世,恐真要翻一页新章。”
堂中人皆静下心来,翻开第一页。
笔墨未干之气犹在,但他们已顾不得了。
一门《国学》,已惊动士林;
这一部《术算》,又将掀起怎样的风雷?
他们不知。
但他们,已无法不期待。
就此,夜更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