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的,恐怕,也是在写给我们这些当官之人。”
一旁国子监祭酒年纪最长,眼睛虽花,然精神极振。
他轻轻合上所阅的那卷“礼正篇”,语声缓缓:“许公之言极是。”
“这本书,其实是要我们正本清源。”
“科场之弊,不止在士子不学实事,也在我们这些主事者,早已忘了取士为何、教士为何。”
“我们教他们记诵、教他们写策,却从未教他们如何入官、如何持己。”
“而陛下写了。”
他说着,语气已低沉至极。
“我一生教书育人,讲四书、讲五经,从未有一日想过,竟要由一位帝王,反过来教我们‘何谓教育’。”
一句话出,厅中诸人皆肃。
谁也未曾料到,原本以为是皇帝一时心血之作的《纲要》,竟真真切切在内容上打动了他们,在立意上压服了他们,在格局上超越了他们。
这一夜。
许府西厢之中,纸卷未收,灯火通明。
案前之人再无一人以“质疑之眼”看待这本书,只余敬意与佩服。
他们皆知:
这是陛下五年沉潜之后的第一击。
也是给千年士道,重开大门的第一声雷。
王府之内,灯影交错,香气四溢。
深夏的傍晚热意未消,王擎重府中却是一片热闹。朱漆大门洞开,乐声悠扬,席设廊下庭前,十数张红漆长案横陈,玉盘珍馐,觥筹交错。
新党诸人皆聚于此,俱着便服,席上无拘无束,谈笑自若,似乎并不将今晨朝堂上的风波放在心上。
王擎重居中主位,满面红光,手执银盏,一饮而尽,朗声笑道:“诸位,今日这一仗,打得漂亮!”
“若论气势,咱们虽是‘请辞’,可在朝中,在天下人眼中,这可是堂堂正正的‘不与为伍’!”他拍案而起,笑声震天,“你看那小皇帝,如何能应得过来?礼部空了,兵部空了,三省六部,朝议堂堂,竟一夕成空。”
“他,拿什么来撑?”
一众新党成员哄堂大笑,卢修礼斜倚席侧,扯着酒巾抹了把嘴,道:“王公此言极是。那小儿不过一介毛头小儿,今日还敢罢我等?哼,等他明日就知天高地厚。”
“正是。”裴景台将酒一举而尽,神色满是痛快,“我等今日这一步,实为退中之进。叫他短短数日,便自知朝政无人,焦头烂额,不来求咱们才怪。”
陈荫仁亦笑:“且看陛下,能忍得几日?三日之内,若无我等调度,户部银账定乱,礼部贡籍断线,六部之中,能独立行走者,寥寥可数。”
顾延平拈着一筷子酒肴,摇头叹道:“这不是咱们夸口,实事如此。如今朝堂之上,有几人敢不经咱们首肯行事?旧制在咱们手里,朝纲也在咱们手里。他若真想改朝换代,就得先问问这条龙椅肯不肯答应。”
众人闻言,皆抚掌大笑。
席间酒香四溢,牛肉酥嫩,鲈鱼蒸得喷香扑鼻,酒过数巡,气氛越发热烈。原本今朝刚被“罢黜”的一众大员,此刻却如庆功之时,怡然自得,笑语盈庭。
林志远虽亦在座,却显得格格不入。他手中酒杯始终未举,面色虽不似往日紧张,却也难言放松。许是酒气薰人,他的额头隐隐冒汗,始终未说话。
王擎重见状,眯眼一笑,道:“志远,你这是作何神情?今日之举,是咱们压制旧儒、夺得天子主动的第一步,你怎还忧心忡忡?”
林志远迟疑了下,终究还是低声道:“非是我不信王公,只是……天子此人,与传言大不相同。”
话音一落,众人眉头微挑。
卢修礼讥笑一声,道:“不过一个少年,侥幸得位而已。陛下昔日在王府何等名声?你我心中皆知。纵是如今披了龙袍,骨子里还是那副纨绔性子,怎敌得过我等筹谋多年?”
“是啊,”顾延平举杯相劝,“你我如今不在朝中,他便无将可用、无吏可依。除了向咱们低头,他还能做什么?”
林志远眉头仍皱,却不再言语。
而王擎重则大笑一声,道:“无妨,志远谨慎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