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所念,又为何每日披甲而起,操演如战时?
——若将军心中真无所盼,又为何每每阅兵之余,独立山台之上,望向远方,久久不语?
远方,是京城的方向。
也正因这份沉默,才让军中将士愈发沉默。
他们心中早已明了:陛下若要重用庄将军,早便赐诏入京。
可这份沉寂,已拖过初春、晚春,又至初夏。如今时节,已快入秋。
——这已经不是“未顾及”,而是“被忘记”了。
校场后营,箭阵已列。
庄奎登台,未言一语,只持红旗一挥。
“放!”
话音未落,万箭齐发,破空裂风,直指靶心。
“复阵,步前十丈!”
“左弓三列,右翼防守!”
“加速!”
一声声军令响彻天际,将士们奔走如风,动如山岳,汗水早已浸透军服,却无人懈怠。
徐学忠立于台后,看着阵中井然如故,忽然觉得,或许……将军从未有片刻动摇过信念。
是他们这些旁人,心浮气躁、未稳其志罢了。
暮色渐沉,天边晚霞如燃,薄红映染临州军营四周的山岭与旷野,仿佛连那长年肃杀的风声都染了几分温意。
操练已毕,阵列退下,营门缓阖,甲士散去,走卒各归所司。
营中饭棚下炊烟四起,一锅锅热饭热汤翻滚蒸腾,士卒们三五围坐,捧碗而食,交头接耳,谈笑声虽不大,却绵密不绝。
有人啃着干粮咬牙低声道:“咱们将军,功劳写满三卷公牒,怎么就换不来一道旨意?”
另一人哼了一声:“你傻啊?京城那帮人,最怕的就是我们将军进城。庄将军要是真坐了兵部,谁还能压得住?”
也有人叹道:“可他不是那种人啊,宁愿窝在这儿练兵,也不去拍马结交……可就因为这样,就活该被冷落了?”
更有年少士卒满面忿忿:“若不是将军,我们临州哪能平定匪患?如今太平了,倒把咱们主帅晾在一边,什么世道!”
众人愈谈愈气,渐渐便连饭也吃不下,箸声变稀。
这时却有老卒低声打断:“少说两句,这种话传出去,要是让将军听了,谁都讨不了好。”
顿时鸦雀无声,连锅中的汤滚声都显得刺耳起来。
………
而此时的中军大帐内,却是另一番静寂光景。
庄奎一人坐于案前,卸去甲衣,只穿一袭粗布深青单袍,面前一盏灯火,照出他满是风霜的面庞。
案上是一幅未完的地图,军情、道路、水线、粮道,一笔一画皆标得整整齐齐。
他目不斜视,笔势凝稳,一边写着,一边将最后一丝余热从今日的操典中榨尽。
帐帘忽而一动,一阵风随人入。
庄奎头也不抬:“又来了。”
徐学忠拎着一个食盒,笑意无奈:“将军,我这次不是来劝你的,就是想一起吃口饭。”
庄奎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笔却未停。
徐学忠也不客气,盘腿坐在案对面,将盒中饭菜一一摆出。
“今天伙房做得不错,酱牛肉、糯米鸡、豆腐煨菜,还有这坛子酒——老秦家酿的新醅,你不是最爱喝这口么?”
庄奎闻言,终于放下了笔,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我说过了,你们心里那些事,我知道。觉得我没赏赐,心里不痛快,怕我失落,怕我看不开,怕我一腔血白流……可我不需要。”
他说着,语声平静:“我若图那些,就不会在当年站到王爷身后。”
他未说“陛下”,而仍唤一声“王爷”,那语气沉稳,像是习惯,也像是执念。
徐学忠眼中闪过一丝动容,正欲开口,却被庄奎抬手止住。
“我明白你们什么意思,也明白你每晚来找我饮酒的由头。”
“可我早习惯了。”庄奎语气低沉,像是一口老井藏着岁月的沉静,“从当年守北关,到走临州,再到这几年未动封赏,我心里清清楚楚。你们不说,我也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