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抱恙”罢人,朝堂将会瞬间失去新党近半的中坚力量。裴景台、卢修礼、陈荫仁、顾延平……这四人,可不是朝中寻常清贵。
他们撑着的是吏、兵、都察、户四条主干。
任何一条断裂,便足以令日常政务停摆三日,若四人一并失位,整座朝堂的权责划分都要重新洗牌。
更何况,如今并无“可替之人”在手!
许居正再清楚不过,清流虽忠直,却根基未稳。
近年来遭新党压制,已是人手不足。
现今被推至风口浪尖的,仍不过魏瑞、霍纲、自己等几位老臣,尚无年轻接班之人可一手接过数部大权。
一旦新党被连根拔起,留下的,只是一地空缺。
而空缺,就是混乱,就是动荡。
这局,是萧宁主导的,但却逼得清流骑虎难下。
魏瑞虽性急,口中不忿,但这一刻也沉默了。
他也懂得局势的严重。
眼前这一局,不再是“站谁”或“斥谁”的问题,而是能不能撑住朝堂、不至倾覆的问题。
“他要真动手,谁能拦得住?”霍纲低声问。
“我们。”许居正闭了闭眼,终于低声回答。
“我们……得拦。”
霍纲愣住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们得劝。”许居正缓缓道,“不是为新党,也不是为朝堂之和,而是为陛下。”
“你可知,若他今日一言罢数人,将引来何等风波?”
“天下文武,岂肯再信少年天子心有公道?中枢多空,州府难安,百官若生疑,谁还敢上殿言事?”
“他再不顾这格局,天子之名也将不稳。”
魏瑞咬牙:“你是说——我们要劝他留着那帮人?!”
许居正神色凝重:“至少,不能一次罢得太多。朝堂之势,动一线而崩全盘。”
“留一些?还是留全部?”魏瑞盯着他,眼神如刀。
许居正不语。
他不想说,但他心里很清楚——真正该做的,是稳住局势,哪怕得暂时“留全”。
魏瑞冷笑:“你这叫辅政?这叫跪政!”
许居正苦笑一声,目光却投向高坐上的少年天子。
他看见那双漆黑眼眸,沉静如夜,正在缓缓环视满殿。
不是虚伪的宽仁,也不是轻狂的怒意。
那眼中,只有深沉的寒光,像是在酝酿着一场从不属于少年之年的肃杀风暴。
许居正低声喃喃:
“这么下去,就算有违本心,我们也必须拦啊,不拦,社稷将塌!”
而就在这死寂的片刻中,殿中气息沉得几欲凝固。
新党心惊、清流惶惑,而高阶之上,那少年帝王,终是缓缓起身。
他一只手扶着玉案,一只手负于身后,姿态平稳,神情冷静至极。
他什么都没说。
只是静静地站起身,一步步,走到御阶边缘,俯瞰满朝。
天光斜照在他身上,映得那一袭墨袍如寒夜沉冰,而眼底那一点漠然的光,在此刻,叫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:
——他,是真的动了杀心。
新党一列中,林志远神色已彻底乱了。
他本就谨慎多疑,一向行事周密,今日又是主导王擎重上前“荐人”者之一。
方才还以为靠着那句“病中告假”,便能逼萧宁收手退让。
谁知转瞬之间,话锋突变,天子却忽然话中带刺,将这一“抱恙不朝”之事,反过来成了打击新党的借口!
他望向高阶之上那道淡漠的身影,只觉如坠冰窖。
“他……如果真敢,咱们怎么办?”林志远喉中低语,声音都发着颤。
他无法相信,那个尚且年幼、不过方才御政不过月余的天子,竟敢以这般“绕指柔”的方式开战。
若真借“体魄不佳”为名,削掉今日缺席的几位新党要臣,那新党不止是颜面扫地,更是根基大动!
而今朝中形势,本就因“三荐三斥”而动荡,此刻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