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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转身入内。
片刻后,殿门缓缓开启。
韩贵走出,低声一礼:“圣上已醒,宣许大人入殿。”
许居正微微颔首,提步缓行而入,步履之间,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隐隐急迫。
乾宁殿内,帷幔未开,晨灯未熄,唯独宝榻之前,一方屏风掩映其后,隐约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声。
萧宁早已披衣而起,正坐于榻前的几案之旁。
他一身常服,未着朝冠,神色安然,眼神却清冷如水。
昨夜显然未曾安寝,眼下略有青晕,但面容未露疲态,反倒有几分异常的沉静。
许居正行至殿中,遥遥一揖。
“微臣叩见圣上。”
萧宁侧首看他,声音不高,却透着一丝意外:“许卿此时来,有何要事?”
许居正不言,只从袖中取出那封密折,双手奉上。
“此奏,是微臣昨夜所书。望陛下今朝御前前,先行阅之。”
萧宁望着他,神情淡淡:“何事,须如此郑重?”
许居正拱手不语,只低声一句:“事涉朝局全体运转,容不得误。”
萧宁接过奏折,目光停在那熟悉的笔迹之上,微微一挑眉。
他并未急着拆阅,只是道:“许卿昨夜不眠?”
“是。”许居正答得干脆。
“为何?”
“臣忧朝局。”
萧宁轻轻将奏章放在案几之上,并未立即拆阅,反倒抬眼看他:“许卿是担心,朕今朝动新党?”
许居正闻言,眼神微变,旋即长叹一声。
“陛下心念社稷,微臣素知。”
“但这新旧之争,并非一朝一夕之积,今日三相更换,震慑已足;然若再雷霆动手,恐失平衡,乱了根本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低缓,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忧虑:
“臣深知,新党之中,有奸佞,有钻营,有趁火打劫之徒。但同样,其中亦不乏庶务实干之吏、调度之能臣。”
“其人虽党争可厌,但在六部十三司中,皆有职司,若骤然除之,朝纲必陷迟滞,政务运转将如肢断骨折。”
“臣并非求情,更无妥协之意。”
“只是朝局尚未稳固,清流人手难以继位,若于此时贸然大动,恐……恐反坏陛下本意。”
许居正说到此处,终于抬头直视萧宁:
“臣斗胆相告——陛下若真意改制,不妨缓而行之。待清流有能继之人,再徐图更替,不失为长策。”
“臣请陛下三思。”
话音落地,殿内一时无声。
唯有那案上燃着的松香微微跳跃,在空中绕出一缕浅白的曲线。
萧宁看着面前这位已陪伴朝局十年的老臣,良久未语。
他并未接过案上的奏折,只是缓缓地、缓缓地笑了笑。
那笑意不及眼底,淡然如水。
“许卿的心意,朕明白。”
“昨夜你没睡,想的就是这个?”
“是。”许居正坦然点头。
“你担心朕今日雷霆震下,反伤大局?”
“非是不信陛下之断,而是……担心局势之险。”
萧宁轻轻摩挲案边,手指一点点按住那封奏折,沉默许久。
半晌后,他只是淡淡开口:
“朕自有打算。”
“此奏,朕会看。但今朝之事——便不劳许卿多忧了。”
许居正面色微变,似欲再言,却见萧宁已经站起身来,缓缓向屏风之后行去。
语调清冷,声音不高:
“时辰将至,许卿回吧。”
“太和殿上,朕自会给百官一个交代。”
他不再言语,也不再回头。
殿门之外,天光渐明,晨钟初响,宫墙之外传来羽林军交替的号角。
许居正站在原地,眉头紧锁,目送萧宁背影消失在内帷之后。
他知道——他没有说服萧宁。
他也知道——今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