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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志远目中浮出一丝惊疑:“你是说,要……慢下整个朝堂的节奏?”
王擎重冷冷一笑:
“不是要抗旨,而是该慎重。既然皇帝爱用新人,那旧人便‘仔细些’办事——多请示、多斟酌、多议一议,多拖几日——咱们可是忠臣良吏,只不过更讲责任。”
“叫他知道,没有我们,这天下转不快。”
林志远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不是不懂王擎重的意思,而是没想到,他竟真的要这么做。
这是不动声色的掣肘,是披着恭顺皮囊的温水煮蛙。
“王大人……你真的有信心,扛得住他的反击?”林志远声音微哑。
“你看他今日给谁写信了?许居正。”王擎重冷声道,“许居正是聪明人,他也怕清流接不了手——你以为他真会任皇帝胡来?”
“这朝局,只要我们不乱阵脚,反倒是他,举步维艰。”
“所以说,这时候我们不是等,也不是怕。”
“是要提醒他——他还得靠我们!”
林志远听罢,望着王擎重的神色,久久未语。
灯火下的王擎重,眸中仿佛映出整座洛陵。
酒席正酣,茶香袅袅,王擎重眼角轻扬,抬手为林志远斟满一盏,盏中酒光微荡,犹如夜色中潜流的波涛。
他放下壶,语气转为轻描淡写:“当然了,这些不过是后话。”
“就眼下而言,咱们也不必一下摊开底牌。”
他笑了笑,指节在杯沿轻敲几下,“明日一早,我已备下了一份‘回礼’。”
林志远一怔,放下筷子,身子微微前倾,眼神带着一丝急切:“愿闻其详。”
王擎重看着他那副急于知道底牌的模样,不禁一笑,语气低缓而带着几分戏谑:
“很简单,我已提前让人传信出去,明日早朝,我王擎重府中的亲信、旧部、门生以及几位颇有同心之人——都要‘染上风寒’、‘跌了脚骨’、‘突发胃疾’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略一挑:“这场东都的早朝,怕是要空出不少人位。”
“一个偌大的太和殿,少了五分之一的朝臣,不知那位初登庙堂的天子,看见了,会作何感想。”
林志远听罢,先是一怔,随即猛地一笑,连连点头,眼中闪出惊喜之意:
“妙,妙啊!王大人此策,当真高明!”
他一掌拍在膝上,眼中满是佩服,“不伤颜面,不犯忌讳,不违律例,却又能传递一个再明白不过的讯号——咱们新党,不是没人,也不是好欺负。”
“咱们不是当真与他翻脸。”林志远压低声音,“但这一步,正好踩在他的神经上,叫他感受感受我们的分量。”
“好手段,好分寸!”他低声道,“换做是我,怕是还不敢这样巧妙地出牌。”
王擎重含笑看他,举盏饮尽,声音不重,却带着一丝寒意:
“这不是反抗,是提醒。”
“提醒陛下——若要整新党,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。”
“别以为今日三相换位,他就成了全胜之人。三相终究是三人,朝堂却是三百官,六百司,千名员,万人吏。”
“他若要动棋盘,就得掂量清楚——我们这些棋子,是能动,是可弃,但若同时动五枚十枚,整盘棋会不会垮。”
林志远一边饮酒,一边频频点头,忽地低笑一声:
“这样一来,不仅叫清流知难而退,也给那魏瑞上任的‘新气象’泼上一盆冷水。”
“他上了中相,可身后没兵没将,只怕连明早都不敢走到最前去。”
王擎重不置可否,只道:“明日早朝,便是试水之局。”
“若天子收敛,我们按兵不动;若他真以为清流可托,敢在朝上放狠话——那后头,还有得他瞧的。”
林志远抿了口酒,望着案上烛火低语:
“王大人果然谋深。”
“如此下马威,不痛不痒,却又直入骨髓。既不致陛下颜面全无,又足以令其警醒——我等新党,依旧根深叶茂,不容轻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