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 他想起那几日搬军械的烈阳,想起石棚中浑浊不透的空气,想起乔慎阴阳怪气的话、陆沅高高在上的笑、整营人对他们冷眼相待。
那时候他们几乎都要相信了——
蒙统领不会回来了。
天子已经忘了他们。
可如今,这一纸圣旨,打了所有人一巴掌。
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,声音发颤,却又像一声鼓响:
“他没忘……”
“陛下没忘我们。”
整个营地,像经历了一场暴雨之后的初晴。
林驭堂的余党全都噤若寒蝉,原本趾高气扬的几名偏锋军队副将全都躲回营帐,连头都不敢露。
乔慎的亲信几个甚至悄悄解了甲、藏了佩刀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统领点名清算。
有人想趁乱溜出营门,但还未走到前岗,就被守卫拦了回来:
“统领未归前,营门封闭。”
“违令者,按军法处置。”
而那些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的军士,现在却偷偷换上最整齐的军衣,修整佩刀,甚至有人悄悄询问:“蒙大人什么时候回来?是不是得站岗迎接?”
风向,彻底变了。
而在最深处的某一角,韩贵一行人回宫途中,抬头望了望烈日正中的天光,喃喃自语:
“奴才当了这么多年宣旨的狗,还真第一次见……有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说出‘护短’二字。”
他想了想,咧嘴一笑:
“可偏偏,这短护得啊……真叫人不敢不服。”
烈日高悬,军营上空无一丝风,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团灼热的浆糊。
可就是在这逼仄沉闷的天幕之下,禁军大营,却悄然起了风。
圣旨已下,蒙尚元官复原职,重掌禁军。
消息尚未彻底传遍,但整个营地里,那种原本如死水般沉凝的气氛,却猛然松动了。
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,紧接着,一连串的脚步声、号令声自各营响起。
胡猛带头,与几名旧部一道,开始默默整顿营务、清扫路道、擦拭旗枪,所有动作沉默而有力,没有一句多言,却人人眼中透出一种肃然庄重之意。
“兄弟们,统领快回来了。尽管是官复原职,咱们也要有个新气象!”胡猛站在大营门口,低声一句,却像是一声战鼓。
无人喊口号,也无人高呼,只有铿锵的动作回应这句话。
尘封已久的大统领主帐被重新翻检,每一块绣金锦帘都被仔细拂拭,每一块砖石台阶都被刷净洗清。
甚至连那几株营门外的老槐树根部的落叶,也被一片片扫得干净。
胡猛蹲在地上,亲自擦拭主帐门前那块“统御营”石刻铭牌。
这块牌子,自蒙尚元调离后便蒙尘多年,如今再次露出轮廓,那一道道嵌银书纹,仿佛重新凝聚了这支军伍的魂魄。
营中老兵见之,纷纷停下脚步,默默注视,神情复杂。
“他……真的回来了啊。”一人哽咽着低语,话音微颤,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。
而与此同时,另一边——
陆沅与乔慎,却如被钉在了烫铁板上,进退不得。
韩贵走后不久,几名军吏便带着印玺正式通告新任统领即刻回营复职,而他们这些人,也被明言要求配合整顿、重新部署驻防。
乔慎脸色惨白,手中文册拿得死紧,指节泛白。
他跟在陆沅身后,一言不发,仿佛整个人魂魄还未归身。
陆沅此刻已恢复几分冷静,可整张脸却像死水一般毫无血色。
他深知,这一局他赌输了,且输得一败涂地。
原本他已经默默安排了副都头的升迁之路,甚至在心中描摹过自己接替蒙尚元的统领之姿,可如今,这一切如南柯一梦,全数归于虚无。
他站在主帐外,看着胡猛一行忙碌的身影,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走,准备迎接大人。”
乔慎一愣,抬头:“副……副统,我们……我们也去?”
陆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