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……他真回来了……”
这一刻,那些站在营地中间、曾被嘲讽、曾被羞辱、曾被流放苦役的旧部,一个个颤着身子站直起来。
无人言语,却有眼泪悄然落下。
阳光烈烈,金光万丈。
而旧将归来,剑锋再起。
片刻后,韩贵带着宣旨仪卫缓缓离开,金缕圣旨在他怀中轻轻晃动,那是帝王意志的象征,是压倒一切争议与质疑的重锤。
禁军营地门前,一如片刻前的炽阳烈日,却已是两个世界。
他走了,圣旨落下,却仿佛将这片营地劈作了两半——忠者与奸者,明者与暗者,荣者与败者,彻底分立。
陆沅依旧跪在地上,像是再也站不起来。
汗水从鬓角一滴滴落下,浸湿地上的尘土,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,指甲缝里都是砂石,可他全然无觉。
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他低声嘟哝,像是在做噩梦。
他一直坚信,林驭堂就是新统的未来,他只要跟着走,就能一步步升迁。王擎重、林志远,那可是新党的天柱,连天子都要忌惮三分。
而现在,林驭堂被贬,蒙尚元封回大统领,整个大势……顷刻崩塌!
那份来自上位者的权威、算计、布局,连一丝风都未起,就这样——被少年天子的一句话击得粉碎。
他忽然感到一种彻底的无力。
以前他对那些“忠诚”“士节”嗤之以鼻,认为不过是权术之外的空谈,可现在,他忽然发现,那些他鄙夷的东西,却是支撑别人翻盘的根基。
而他,什么都没有。
乔慎则是双手死死撑地,脸贴着尘土,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轰鸣:
“完了……真的完了……”
他想起自己方才对胡猛他们的奚落,想起在营中倚势凌人,暗中将蒙尚元旧部一个个调去苦役、以折服为借口羞辱他们的那些夜晚。
他以为自己在“站边”,以为林驭堂就是天命之人。
现在呢?
他的靠山被砍,他的后台倒塌,而那个被他连名字都不肯正眼叫一声的“旧人”,即将以堂堂大统领之姿,回营掌军!
他突然浑身冷得发抖。
这不仅是输,更是——投错了人,走错了路。
他想逃。
他想立刻告病、辞职、脱身,哪怕从此丢盔弃甲,也不想留下来面对那个他一度以为“落魄废人”的兵将。
可他动不了。
他的腿仿佛生根,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。
他听见身后陆沅嘶哑着声音低声咒骂:“狗娘养的……谁让你们乱说话的……陛下疯了……疯了……”
可连他自己也知道,这不是疯,这是帝王之断。
而他们,赌错了局,拿命赌错。
另一边,胡猛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站在原地,眼神望着远方太监仪卫消失的方向,像是心神仍未归位。
他的手依然死死攥着腰间佩刀,那把被乔慎勒令打磨三日、几乎磨去寒芒的旧刀,如今却在阳光下重新闪烁起金属的亮色。
那不是刀光,是一颗心里重新点亮的火。
“真的……真的是陛下亲下的旨。”有人低声呢喃。
“林驭堂被贬,统领回来了……”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。
片刻的寂静之后,不知是谁猛地一跪,叩地如钟:
“蒙统领万岁——!”
紧接着,一人、两人、三人……所有旧部齐刷刷跪地,朝着营门外的方向三叩首!
他们不是对着那太监跪拜,而是对着那个御笔定命、直言“护短”的少年帝王。
跪的是一口气,一份忠,一段无人知的过往。
胡猛也终于缓缓低下头。
他知道,那个一度被他们以为“再无希望”的人,回来了。
不是苟活、不是退让,而是带着天子亲笔、以“护短”为名、以军心为实,堂堂正正地归来!
他喃喃自语:“我们撑住了……终于撑住了……”
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