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会结果的梦与落地的诗
入秋后,张奶奶总爱打盹,一睡着就会做梦,梦里总在高雄的茉莉园里,明远先生穿着白衬衫,蹲在花丛里摘茉莉,看见她就笑,说:“阿月,你看这茉莉结籽了,能种回梧桐巷。”
醒来时,她的手心总攥着颗饱满的茉莉籽,绿得发亮,像刚从梦里摘下来的。
“奶奶,您又带‘梦籽’回来了!”阿梨数着窗台上的瓷盘,里面已经攒了二十多颗茉莉籽,每颗都带着淡淡的香气,“种下去肯定能发芽。”
张奶奶把新的茉莉籽放进盘里,指尖刚碰到籽壳,就觉得眼皮发沉,又要犯困。这次的梦不一样——她站在高雄的码头,明远先生正往她手里塞本蓝布封皮的诗集,封面上用金线绣着朵茉莉,翻开一看,里面的诗都是用毛笔写的,字迹是明远先生的,每首的末尾都画着只铜鸟。
“这是我攒的诗。”梦里的明远先生指着诗集,“每句都藏着个‘月’字,你找找。”张奶奶逐页翻,果然在“海浪拍碎礁石”里看见“月”藏在“碎”字的笔画里,在“槐花落在信上”里看见“月”躲在“落”字的角落,像他总爱藏糖纸似的。
翻到最后一页,是首没写完的诗,只留下“等茉莉籽落进梧桐巷的土”,后面空着半行,墨迹未干,像刚停笔。明远先生突然握住她的手,往空行上写字,笔尖划过纸面,留下淡淡的金光,张奶奶醒时,手心的茉莉籽上竟多了行极小的字:“就开花。”
“他在催我种呢。”张奶奶把二十多颗茉莉籽埋进共生树旁的土里,阿梨的铅笔根须立刻缠上去,在土里织出张细细的网,像在给种子盖被子。
没过几天,土里就冒出了嫩芽,绿得像翡翠,叶片上还带着金线绣的茉莉纹路,和梦里诗集封面上的一模一样。更奇的是,嫩芽长得极快,每天清晨都能蹿高半寸,叶片展开时,会飘下细小的金粉,落在地上,变成行行小字,正是那首没写完的诗:
“等茉莉籽落进梧桐巷的土
就开花
等铜鸟飞过海峡的雾
就回家
等我把三十年的海风
酿成酒
就着你的白发
喝成晚霞”
“是他写的诗!”阿梨捡起金粉拼成的诗句,字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像用星星写成的。
张奶奶蹲在茉莉苗旁,看着金粉慢慢融进土里,嫩芽又蹿高了些,枝头竟冒出个小小的花苞,绿得发亮。“他总说‘诗要落地才生根’。”她笑着说,“你看,真的长在土里了。”
夜里,茉莉花苞突然在月光下绽放,花瓣是半透明的,里面浮着明远先生的影子,正对着张奶奶读诗,声音比海螺里的更清晰,带着点年轻时的清亮。张奶奶坐在花旁,听他读完最后一句,影子突然化作金粉,钻进花苞里,花瓣上立刻多出行字:“诗成了,花也开了。”
阿梨看着绽放的茉莉,突然明白,这些会结果的梦、落地的诗,都是明远先生把思念揉进了月光里,让每个盹儿都变成重逢的船,让每颗茉莉籽都带着未写完的诗,在她的梦里发芽,在现实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