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会“说话”的铜鸟与偷藏的糖
船行至中途,海面上突然起了雾,白茫茫一片,连远处的灯塔都只剩个模糊的光点。张奶奶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上的茉莉绣片——那是她连夜补的,针脚歪歪扭扭,却把破洞遮得严严实实。
“奶奶,您听!”阿梨忽然指着帆布包,“里面有响声!”
帆布包果然在轻轻颤动,像有活物在里面扑腾。张奶奶赶紧拉开拉链,只见那只铜鸟不知何时从日记本里掉了出来,鸟喙正一下下啄着包底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,像在敲暗号。更奇的是,铜鸟的眼睛是两颗小小的黑曜石,此刻竟在雾里闪着微光,像是在指路。
“这……”张奶奶愣住了。这铜鸟是明远年轻时给她做的,说“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它,说不定能听见我说话”,几十年了从未有过动静,今儿怎么突然“活”了?
“笃笃、笃笃笃——”铜鸟啄得更急了,黑曜石眼睛转向左前方。阿梨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,雾里隐约出现个黑影,近了才看清是艘小渔船,船舷上站着个戴斗笠的老人,正挥着草帽打招呼。
“是陈爷爷!”阿梨认了出来,陈爷爷是梧桐巷的老渔民,据说年轻时跟明远先生出过海。
渔船慢慢靠过来,陈爷爷递过个竹篮,嗓门洪亮得像敲锣:“张奶奶!明远兄当年托我照看的东西,总算能交出去了!”竹篮里铺着蓝布,上面摆着个铁皮盒,盒盖上画着只海鸥,跟铜鸟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张奶奶打开铁皮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颗水果糖,糖纸已经泛黄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图案——是她最爱吃的橘子味。每颗糖下面都压着张小纸条,最上面那张写着:“1958年3月,阿月说想吃橘子糖,托陈老弟买了,藏起来等她来。”
“这些年我每年都来这附近转,”陈爷爷蹲在船舷上,抽着旱烟笑,“明远兄说‘雾最大的那天,阿月说不定会坐船来’,让我在这儿等着。他还说,要是您来了,就把这盒糖给您,说‘当年偷藏的,现在该还了’。”
张奶奶捏起颗糖,糖纸脆得像枯叶,指尖一碰就簌簌掉渣。她忽然想起1958年春天,自己确实跟明远念叨过“供销社的橘子糖卖完了”,当时他没吭声,原来是记在了心上。
“笃笃笃——”铜鸟又啄了三下,黑曜石眼睛看向铁皮盒底层。阿梨翻了翻,从盒底摸出张泛黄的信纸,字迹是明远的,却比日记本上的潦草许多,像是急着写就:“阿月,听说你总偷偷藏糖给巷口的小花猫,其实我看见了。这些糖你留着,别再喂猫了,你的牙不好,该自己吃。”
张奶奶的眼泪突然掉在糖纸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小时候蛀牙,娘总不让吃糖,每次藏了糖都偷偷喂给流浪猫,这事她以为没人知道。
雾渐渐散了,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铜鸟上,黑曜石眼睛反射出细碎的光。陈爷爷指着远处:“看,快到高雄港了!明远兄的孙子说,他在码头种了排橘子树,就等您去摘果子呢!”
张奶奶把铜鸟放进铁皮盒,又一颗颗数着糖,突然笑了:“这老东西,当年还骂我‘养猫没够’,转头就藏了这么多糖。”她剥开颗糖塞进嘴里,橘子味在舌尖散开,甜得眼睛发酸—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,只是把话都藏在了糖纸里。
阿梨看见铜鸟的喙又动了动,像是在笑。她忽然明白,有些心意从不用嘴说,就像这会“说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