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未拆的船票与新的船票
张奶奶把那沓泛黄的船票铺在桌上时,梧桐巷的槐花落得正急。五十张船票,从1956年到2006年,像五十片被时光压干的叶子,边缘卷着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褶皱——那是她攥在手心反复摩挲的痕迹。
“这张是1972年的,”她指着其中一张,票根上沾着点褐色的渍,“那天你爸发高烧,我揣着票在码头站到半夜,票都被汗浸湿了。后来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危险了,我摸着这张票,突然觉得,明远会懂的。”
阿梨的指尖拂过1988年的船票,背面用铅笔写着“今日雨,船晚点”。“奶奶,这天您去码头了吗?”
“去了。”张奶奶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,“雨下得跟瓢泼似的,我撑着你爷爷留下的油纸伞,在候船室坐了整整一夜。广播里说船停航,我就对着空座位说‘明远,你看这雨,跟咱当年定亲那天一样大’。”她拿起那张票,轻轻折成小船的形状,“你看,像不像能漂在水上?”
船票折成的小船在桌上轻轻晃,阿梨忽然发现,每张船票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记号:1956年是朵茉莉,1966年是只海鸥,1976年是座钟楼,2006年的记号最特别,是两只交握的手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去年明远孙子来的时候画的。”张奶奶拿起2006年的船票,指尖在“交握的手”上反复摩挲,“他说‘奶奶,爷爷临终前总念叨,说最遗憾没跟您牵着手走一次码头’。这孩子有心,特意在票上补了个记号。”
桌上还放着张崭新的船票,目的地是高雄,日期是下月初,乘客姓名写着“张月娥(阿月)”和“阿梨”。这是阿梨偷偷买的,她查了天气预报,那天是晴天,适合航行。
“奶奶,”阿梨把新船票推到她面前,“咱去高雄吧。明远爷爷的日记里说,他在院子里种了棵槐树,说‘等阿月来,就让她看看高雄的槐花是不是也落得这么急’。”
张奶奶的手指捏紧了旧船票,指节泛白。“我这老骨头……”
“王大爷说可以陪您去,他年轻时跑过船,知道怎么照顾人。”阿梨从书包里掏出张照片,是高雄港的风景照,岸边种着排槐树,树下摆着两把藤椅,“明远爷爷的孙子说,藤椅是按您和明远爷爷的身高做的,就等您去坐呢。”
张奶奶望着照片,忽然抓起那张2006年的旧船票,对着新船票轻轻碰了碰,像在完成一场跨越半世纪的交接。“好,”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坚定,“去。咱带着这些旧票,让明远看看,他等了一辈子的船,我终于赶上了。”
整理行李那天,张奶奶把明远的日记本、铜鸟、槐花酿和那沓旧船票都装进了帆布包。帆布包是明远当年留下的,边角磨破了,她用红布缝了朵茉莉,正好遮住破洞。“你看,跟新的一样。”她拎着包转了个圈,像个要去远足的小姑娘。
王大爷送来个木匣子,里面装着晕船药、放大镜和一本《高雄街巷图》。“这放大镜是明远当年托我买的,说‘阿月眼神不好,看地图得用这个’,我一直收着,就等这天。”他指着地图上圈出的红点,“这是明远家的老院子,槐树就在门口,他孙子说每天都浇水,就盼着您去闻闻花香。”
李婶端来一篮槐花糕,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。“路上饿了吃,明远最爱吃这个,您替我多喂他两口。”她往阿梨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