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轩的容颜有了几分重叠。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喃喃低语,声音含糊不清。
这一声“林轩”,彻底点燃了上饶的怒火。她气得狠狠一跺脚。
“林轩林轩!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你师妹!本公主活生生站在这里,你看不见吗!人家都说你这个皇帝是大唐圣君,抗梁基石所在,依我看,你分明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!让人把这身龙袍套在你身上当了皇帝,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!让她被人抓了去!现在呢连你自己的洞房烛夜,都要喝成一滩烂泥来逃避!你算什么皇帝你算什么男人!窝囊废!”
李星云被这连珠炮似的指责砸得有些懵,试想两月来,有几个人这般对他说过话
“你…你懂什么!”但不知是不是酒精刺激,他马上就猛地抬起头,进而踉跄着试图站直身体,“皇帝呵…你以为…我想当这个皇帝!是袁天罡!是他,还有你们,把我推到这个火坑里。是他害了林轩,是他用林轩逼我…逼我签下那该死的檄文!逼我坐上这该死的龙椅!”
他挥舞着手臂,仿佛要驱散无形的枷锁,动作狂乱,突然又在一瞬间死死盯着上饶:“护不住我…我怎么护!萧砚…萧砚他…他捏着林轩的命,就像捏着一只蚂蚁!几十万人的性命对他而言和一条命没什么区别,在这种人面前,你告诉我…你告诉我该怎么护!一个人冲去汴梁送死吗!那是他想要的!那就是他的陷阱!师妹、师父,都会被我害死的…”
他喘着粗气,说到这里,又忽然瘫坐了下去,倚着床边,盯着地板喃喃自语:“他们都会被我害死的……你不懂,什么叫步步杀机,什么叫…身不由己。”
上饶站在几步之外,本怒气勃发,但看着眼前这个在婚床边颓丧的年轻皇帝,却又一时沉默。
其实在上饶公主眼中,李星云在整个江南,还是很威风的,人前人后都是一大批人簇拥着他,那些不良人对他更是忠心耿耿的模样,前阵子因为巡查江防,据说还杀了一批人,在父王面前气势凌人的徐相,在他跟前也是老老实实,恭敬有加,之前带着侍女去偷窥李星云,他在所有人面前也一副很有气度的样子,哪里有这种颓废模样
这个名义上的夫君,似乎比她想象的…还要更可怜,也更身不由己。
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王。
上饶沉默了片刻,方才那尖锐的斥责声调不自觉地放低了些,带着一种复杂的、近乎同病相怜的语气:“身不由己…哼,谁又不是呢”
她轻哼一声,目光扫过这奢华的新房,却没了之前的娇蛮。
“你以为…只有你被推着走吗我父王…他早就被徐相架空了,人前人后,连一句话都不能随便说。我这个公主,也不过是他们用来联姻、巩固权力的棋子罢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,但很快被一种倔强取代。
她向前走了一步,蹲下身,目光平视着颓丧的李星云,不再是恼羞成怒的斥责,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。
“喂,窝囊废皇帝。光知道在这里灌酒、喊冤、害怕有什么用这里是吴国!是我的地盘!虽然…虽然父王病了,徐相势大,但我上饶公主的名号还在,吴国宗室的血脉还在!”她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她的骄傲和某种决心,“与其在这里等死,或者被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摆布到死…不如…不如我们试试”
她顿了顿,似乎也在为自己的提议感到一丝不确定,但语气却渐渐坚定起来,“试试看,能不能在这吴国的棋盘上,走出我们自己的活路有了立足之地,有了力量,也许…也许才有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,救你想救的人总比…坐以待毙强吧”
她最后的声音很轻,带着试探,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、希望得到回应的渴望。
然而,李星云此刻早已被酒精和巨大的情绪波动冲垮了神智。上饶那带着怜悯、提议和一丝期待的话语,在他混沌的意识里,只化作模糊不清的音节,最终被“林轩”那张含泪的面容彻底覆盖。他猛地抬起头,迷蒙的醉眼中,只看到上饶近在咫尺的、带着复杂情绪的脸庞,那红唇开合间,竟诡异地幻化成了陆林轩委屈的模样。
“坐以待毙…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林轩……”他含糊地低吼一声,带着浓重的酒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