区和新城区两部分人坐车的便利,再后来就搬到了现在这“鸟不拉屎”的地方。叫“新客运站”,它其实已经建好运营好几年了,只是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在桥头或抚平湖车站等车,不愿先花钱坐环城车出城到客运站,于是客车也还是从桥头到抚平湖再到新客运站沿路接人。大部分人保持着老习惯,于是新客运站无论建了多久,大家不去用,在概念里它就总是新的。
过了新客运站前的大转盘往南,临街的两层小楼、红砖房、土坯房越来越少,笔直的水泥路两旁除了高耸的杨树、扯着电线的水泥杆,便是各种田块。烈日噬咬皮肤的疼痛也妨碍不了我的各种猜测:路上有岔口有转弯吗?能找到吗?会出意外吗?见面了怎么开口?被拒绝怎么办?……
频繁找路人验证去砖瓦厂的路,所有人都告诉我“还早,向前”。直到路边的高坡上出现一段红砖墙和一个不显眼的铁门,我把自行车推上土坡,顺着门缝往里打探,刚看到一块牌子上写着某某监狱,一身绿军装便挡在我面前,是站岗的士兵。我向他打听砖瓦厂和独立排,他说这里就是砖瓦厂,独立排在隔壁。我顺着他指的方向,在树枝遮掩的缝隙中找到个小铁栅栏门,门后是一个狭长、封闭的小院,门口粗壮的构树把这个小院顶遮了多大半。院旁一排矮小的平房,阴暗潮湿,住的人不多。孟班长见我找上门很是错愕,手局促地抬抬放放不知要落在何处,嘴张了几次,说了个“你”字就没了下文。班长身后的门框边时不时露出几双眼睛、探出几个半截脑袋听我们在说什么。
“还记得我吗?一个多月前建党文艺汇演的晚上,我们上次在学校操场见过的。那时说可以教我学乐器,现在我来了,能教我吗?”我笑着说道,尽量显得松弛、大方。这是我一路上推敲了许久的开场白。这些话还没说出口时,见到孟班长的样子,我就知道自己的出现给他带来了麻烦,但还是决定问一下试试。
“哦……我也很想教你,但……部队有纪律,不让我们跟地方上的社会女青年过从甚密。”班长犹豫地说着,声音越来越低,有些底气不足。失去了夜色掩映,他身上那晚的英气与潇洒消失殆尽,眼前活脱脱是个被管束的小媳妇。
我想过会被拒绝,但没想到被拒的理由竟是因为“社会女青年”的身份。原来在别人眼里,我已不是孩子、不是学生,而是一个社会女青年了。这个定位让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“啊?这样啊……呵呵,给你添麻烦了啊!”我嘴上这么说着,脚却没有挪动步子离开,终究是不甘心大半天的寻访只因一句拒绝便回头。
“你要是真想学,可以跟我们指导员说,他批准了就可以。”班长接着说:“只是最近指导员不在,要过些天才能回来。”他前一句话掐灭的希望又因他这句话死灰复燃。
“那你们指导员回来了,你帮我说说?”我笑着委托他。
“嗯,我不保证他会答应哈。”
“嗯嗯,理解,你能帮我问就很感谢了。”
“你高考分数下来了?考了多少?”他放松下来,开始闲聊。
“584,应该能走一本吧……”我说:“唉,也不确定,录取通知还没来。”
“这么高的分肯定没问题的。”他眼里闪烁着羡慕与向往:“恭喜恭喜啊!你以后就是大学生了,真厉害!”
“借你吉言,”我笑答:“等拿到通知书了请你吃喜糖。”
人一生都在寻访,看似在寻访一些人、一些事,在找工作、找伴侣,实则在寻找自己。在不断的经历中,认识自己,了解自己的需求与定位。
若干年后,抚平湖旁的水泥路仍五米一坑、十米一坎。若干年后,桥头综合市场改成了停车场,县师范取消了,“新客运站”在人们心里终于活成了“客运站”,去掉了前面的“新”字。若干年后,小县城被评为贫困县,县电视台对此大肆宣传,县城出入口的客运站旁也拉起横幅,喜迎由此带来的资金与资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