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我摇了摇头,语气低沉:“这些都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推演。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妥——我想拉田镇宇做副手,借他之手搅动局面的谋划,恐怕根本行不通。”
她不解地望着我:“为什么?”
我苦笑一声,声音里透出几分自嘲:“千算万算,我却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——田镇宇那样的人,怎么可能甘心屈居我之下?认识他这么多年,我太了解他了。”
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:“你的分析确实有道理。不过无论如何,行长这个位置还是得先拿下。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,见机行事。”
我连连摇头:“这完全是两码事。按照我的计划,当上行长只是第一步;但如果失去主动权,即便坐上那个位置,也不过是被人捆住手脚,最后还要替他们的所作所为背黑锅。所以,没有足够好的牌,我绝不会轻易梭哈。”
她微微眯起眼睛,细细品味着我的话,随后嘴角轻轻上扬:“我明白了。你这么急着见我,是不打算让我轻易'揭牌'吧?”
闻言,我不由笑出声来:“不愧是上市公司老总,一点就透。看来,钻过一个被窝的人,这份默契还在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林蕈抓起办公桌上的签字笔扔向我,嗔骂道:“狗改不了吃屎,满脑子都是那些陈年旧事。”
玩笑适可而止,我见好就收,顺势转移话题:“你下午在匡铁英那儿待了那么久,是有什么要紧事?”
见我恢复正经,她也正色道:“你还不知道吧?匡书记要调走了。我去给他饯行,聊了些事情,所以耽搁得久了些。”
这个消息着实让我意外,我连忙追问:“他要调到哪里?是升迁吗?”
林蕈摇了摇头:“听说是调到市人大去那里等着退休了。”
她或许不懂,我却再清楚不过——连市人大或政协的副职都没安排,这几乎是近年来县委书记卸任后最边缘的归宿了。想到匡铁英为官清廉,虽无突出政绩,却始终延续刘克己留下的治理路线,最终落得如此安排,不禁令人心生感慨。
她见我神色黯然,轻声劝道:“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,能留下清名,也算不错的结局了。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。”
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:“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保,哪还有闲心替别人感慨。你听没听说,谁来接他的位置?”
她答道:“还能有谁?自然是佟亚洲。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活动,如果顺利的话,他接的不仅是匡铁英的书记一职,更将成为这里第一任市委书记。”
我心头一震,脱口而出:“他在推动撤县设市?”
林蕈点了点头:“听匡书记提起,早在半年前市里同意撤县设市的请示之后,佟亚洲就一直在省里和北京奔走这件事,据说已有眉目。这也成了他顺利接班的一项重要政绩。”
一股郁结之气蓦然涌上心头。当初明明是我率先提出这一构想,却被胡海洋直接否决,如今反倒成了佟亚洲更进一步的台阶。难以抑制的不平与恼怒在胸中翻涌,对胡海洋的处事,第一次生出了真切的芥蒂。
胡海洋!好一个胡海洋!当初为了逼我接手城市银行那个烂摊子,不仅一口否决了我撤县设市的提议,还将我调至闲职、送出国外。转眼间,他却把这桩足以载入县志的政绩,轻飘飘地送到了佟亚洲手中。
最令我困惑的是,佟亚洲分明与他分属不同阵营,胡海洋为何要做如此反常的安排?难道他真是个八面玲珑的骑墙派,想左右逢源,为自己的仕途铺就后路?
见我眉头紧锁,林蕈轻声劝道:“别想太多了,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,好好睡一觉。不管发生什么,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。”
我紧抿嘴唇,隐约预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酝酿。此刻的我已无暇自怜,唯有在这泥泞前路上挣扎前行——毕竟,我早已没有退路。
那晚,我独自走在闷热的夜风中,徒步回家。
满腹心事层层积压,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真切的怀疑。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,却不想步步艰难。
更深的失落来自崔莹莹的杳无音信。下午重逢时她眼中流转的暧昧与风情,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