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气。
华景渊话音未落,周身的空气骤然凝寒。
并非凛冽的风,而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压迫——门前的青石板上,霜花顺着门柱攀援而上,不过瞬息,便在朱漆门板上凝出细密的冰纹;方才还在檐角啾鸣的麻雀,忽地支棱起羽毛,扑棱棱撞向远处的树梢,翅膀上竟沾了半片透明的冰晶。
两个守门弟子早已缩成一团,牙齿打颤,指尖冻得泛青,却连退一步都不敢。
华灵清鬓边的银饰叮铃轻响,不是风动,是挂在上面的露珠凝了冰,正簌簌往下掉碎碴。
她眉尖微蹙,并非因冷,倒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扰了心绪。
下一刻,她周身也泛起一层光晕——不是华景渊那近乎凛冽的白霜,而是幽蓝的、来自地狱的极寒之气。
这寒气甫一出现,华景渊布下的霜纹便如遇暖阳般簌簌消融,青石板上的冰迹化作水汽,竟在晨光里蒸腾出淡淡的蓝雾。
更奇的是,华灵清裙摆上绣的银线花纹,此刻似被这幽蓝寒气唤醒,每一缕丝线都泛着莹润的光,与她掌心寒霜剑的冰蓝交相辉映。那寒气并未向外扩散,却让华景渊心口猛地一窒——仿佛有片极寒的湖,正隔着咫尺距离,映得他眼底发白。
他踉跄着后退半步,指尖下意识抚上腰间的古朴长剑。
那剑鞘上,也有一道与华灵清剑上相似的纹路,是先师华霁霜当年亲手所刻。记忆如潮水翻涌:幼时他偷溜进先师的书房,曾见先师伏案时,指尖会不经意间凝出这样的幽蓝寒气,落在宣纸上,便化作半朵永不褪色的冰莲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华景渊的声音发颤,瞳孔在晨光里缩成针尖,“先师的‘狱霜气’……”
他猛地抬头,看向华灵清的目光里,再无半分怀疑,只剩全然的震惊与敬畏。
以及,嫉妒。
眼前这银发白裙的女子,眉眼间虽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,可这股寒气里的澄澈与磅礴,分明是先师独有的力量——那是需以心为炉、以情为火,淡死生而触生死才能淬炼出的、不掺半分戾气的寒。
幽蓝的寒气在华灵清周身萦绕片刻,便如潮水般退去,只在她鬓角留下一颗晶莹的冰珠,顺着发丝滚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个极小的湿痕。
她眨了眨眼,似还不知方才那一下意味着什么,只轻声道:“你方才的寒气,有点吵。”
华景渊这才回过神,忙敛了气息,躬身行礼。
霜白的鬓角垂落,遮住了眼底的动容:“师姐,是景渊唐突了。”他直起身时,声音已带上了真切的暖意,“师姐既懂‘狱霜气’,必是先师亲传无疑。方才是我眼拙,还请师姐随我入庄——先师的书房,我一直锁着,里面的砚台、剑谱,都还保持着他当年的模样。而如今的剑庄,想必也能够令你惊诧万分。”
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,将门外的晨光与喧嚣都隔了半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