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絮送完妹妹,便陪着父皇在东湖边的梅园散步。
积雪半化不化,梅香浅淡,她环着父亲的手臂,走得优哉游哉。
萧诚虽年已半百,但精力旺盛,风姿不减当年在马上的风采,他轻轻拍了拍女儿:“我新得了两块象牙席,那东西夏日用极好,冰冰凉凉的,你拿一块回去,带到西庭用。”
“爹爹也真是……总共就得了俩,您自个换着睡不就成了,给我用这么好做什么”萧絮脸上一红,“再说了,西庭在西边,夏天肯定没京里热,您自个留着吧。”
萧诚哼道:“你以为我不晓得?西庭那地方不比京里,藏冰的冰窖不多,到时候能不能用上冰都难说,叫你拿上就拿上,跟爹爹还客气上了?”
“诶呀,我拿上还不行嘛,您别训我。”萧絮笑眯眯地蹦了两下。
萧诚满意地点头,又叮嘱道:“还有,朕问了太医西域雪莲的功效,没外头传的那么邪乎,子嗣的事急不来,别为了求子去乱喝药,晓得没有?”
“晓得啦晓得啦。”
“真不行你就弄个庶子养着,朕一样当外孙看,听到没有?”
“听到啦听到啦。”
“行,朕不说了,又嫌爹爹聒噪了。”萧诚哼笑一声。
“才没有呢,絮娘嫌谁都不会嫌爹爹呀。”萧絮撒嗔。
朝堂诸多事,从来不是自己不想掺和便不用掺和的,此次去西庭,亦然要培养几个独属于自己的亲信。
思及此,她笑盈盈道:“对了爹爹,我能不能把公主府的亲卫带去西庭呀?”
萧诚悠悠瞥她:“带上呗,万一和汝止打架了,还有人能帮忙。”
“不是,爹,驸马挺心疼我的,不和我打架。”萧絮一脸无辜。
“谁说他们是帮你的?”萧诚揶揄半句,又默了默道,“去了那边,记得要常给爹爹写信,朕这么多孩子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。”
萧絮靠在父亲的肩头,闷声道:“絮娘也舍不得爹爹,真的,女儿这辈子就没出过京城,想到一下子要离爹爹这么远,心里也难受得很。”
萧诚拍拍女儿的手臂:“你放心,如今朕做了天下之主,你是朕最宝贝的姑娘,无论你在哪儿,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论谁都欺负不了你去。”
“是!”萧絮冲着父亲欢欣一笑。
满园红梅凌寒而盛,她与父亲漫步其中,微微仰头,宫城的天阔永远四方,少年时总以为自己要在此生活一辈子,如今真的要离开了,竟只剩下满心的希冀。
到西边去,去看西域的雪山,看草原上牛羊成群,看围着头巾的牧马姑娘,赤起脚围着篝火跳乱七八糟的舞。
上元节那日,萧絮独自奔马去了趟京郊。
京郊多田庄山林,她长长地吁了一声,**的黑骓马立刻收了前腿,听话地停下来。
再往前走,就是灵绪山了,自打三年前,哦不,四年前了,萧絮亲手把桑牧葬进灵绪山,就再也没有来过。
她放开手中缰绳,坐在马上小心地双手合十,在心里与他说话。
牧哥哥,卿卿来看你了。
卿卿是个懦夫,住在宫里的时候,只会每天冲着灵绪山望啊,望啊;后来嫁了人,还是只会每天冲着灵绪山望啊,望啊。
卿卿已十八岁了,以前是牧哥哥比卿卿年长两岁,如今却是卿卿比牧哥哥年长两岁啦。我嫁了一个人,不过你放心,我不欢喜他,他也不欢喜我,所以我们说好了,以后就只做好朋友啦。
卿卿答应过你,永远只做牧哥哥的卿卿。
我要去一趟西庭,应当要去两年,西庭离牧哥哥好远好远,所以牧哥哥,你千万别忘记找卿卿的路。
卿卿求求你,求你多多地来我的梦里。
我真的很想念你。
冬风潇潇不停,她启开眼眸,脑海里是成婚当日,桑牧那三刀六个洞的破躯。
她记得自己满头珠翠,挣扎间划破喜轿的绸缎,哆哆嗦嗦地抱着他的身躯,想用手掌堵住他胸口上的血洞,可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处汩汩而出,怎么堵也堵不住。
她崩溃地喊:“牧哥哥……牧哥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