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银爵!
那双即使在暴雨中也无法错认的异色眼瞳,银白的瞳孔如同极地寒冰,镶嵌在纯粹的、深渊般的墨黑底色上,此刻正穿透迷蒙的雨帘,直直地、沉静地看着我。
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,没有上次获救时的震动或审视,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,仿佛在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、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情。
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,滴在那双紧抿的、淡色的薄唇上。
时间仿佛在暴雨中停滞了一瞬。
只有鱼尾拍打泥泞地面的“啪嗒、啪嗒”
声,像沉重的心跳,敲打在我僵硬的神经上,也敲打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。
风依旧在咆哮,雨依旧在倾泻,但在我耳中,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单调而有力的拍击声。
然后,他微微低下头。
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犹豫,也毫无半分施舍或怜悯的意味。
嘴里叼着的三条大鱼“噗”
地一声,被吐在了乌家门口那片被雨水泡得稀烂的泥地上。
银亮的鱼身沾满了泥浆,却依旧在冰冷的水洼里疯狂扭动、弹跳,激起更大的浑浊水花。
它们离门槛如此之近,其中一条甚至弹跳了一下,冰冷的鱼尾扫过了乌湿透的、沾满泥巴的草鞋鞋尖。
做完这一切,他抬起眼,那双银白墨黑的眼瞳再次扫过乌惊骇到失语的脸。
那目光短暂地停留,像冰冷的探针,随即收回。
没有一句话。
没有一丝停留。
他猛地转过身,那覆盖着光滑暗色皮肤、肌肉虬结的脊背在雨幕中一闪,强健的鱼尾在泥泞中猛地一摆,带起一片泥浆水花!
下一秒,那个银白色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屋旁更浓重的黑暗雨幕之中,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几圈迅被暴雨抹平的泥水涟漪。
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消失了。
乌僵立在门框里,像个被抽掉骨头的木偶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低矮的门檐浇灌下来,打湿了他的头、肩膀,顺着脖颈流进衣领,却浑然不觉。
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槛外泥地上那三条还在奋力挣扎、银鳞闪烁的大鱼。
它们每一次有力的弹跳,都撞击着脚下泥泞的地面,出沉闷而清晰的“噗噗”
声。
那声音,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暴雨喧嚣,像擂鼓般一下、一下,重重敲在乌冰冷麻木的心口上。
每一下,都敲碎了冻结的绝望,敲醒了濒死的知觉。
一股汹涌的、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,酸涩得无法忍受,几乎要冲破眼眶的堤坝。
乌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,尝到了混合着雨水、泥腥和铁锈味的咸腥。
握着草叉的手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,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草叉的木柄在掌心疯狂震动。
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,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……
微弱而真实的温度。
“鱼……”
身后传来金细若蚊蚋、带着巨大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抽气声:
“哥……鱼!
好大的鱼!”
乌愣愣的点了点头:
……
“是啊,好大的鱼……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