砸在泥地上,溅点湿泥。
累。
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。
冷。
血液似乎都凝成了冰碴。
饿。
胃袋空空地抽搐着,火烧火燎。
绝望像冰冷粘稠的淤泥,从脚底漫上来,要将我彻底吞噬、掩埋。
视线变得有些模糊,油灯的火苗在眼中分裂成无数跳跃的金星。
也许就这样倒下去,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切了……
就在这时——
门外,风雨的喧嚣背景音里,一种极其突兀、极其清晰的摩擦拖拽声,穿透了厚厚的门板和呼啸的风雨,清晰地、不容置疑地钻入耳中!
“嚓…嚓…沙……”
湿漉漉的,沉重地摩擦着泥泞的地面。
一步,一顿。
那声音如此之近,如此之清晰,仿佛就贴在门外!
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非人的、湿重的质感,绝非人类的脚步声!
乌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!
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,撞击着胸腔,出沉闷的巨响!
不是村里人!
这种天气,这种拖拽的声响……是什么东西?
趁火打劫的海盗?被风暴驱赶上岸的凶恶海兽?还是……深海里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?
角落里,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嘴巴张着,却不出一点声音,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,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。
草铺上,姐姐在昏迷中出无意识的、痛苦的呻吟,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。
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
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
但比恐惧更强烈的,是身后这两个需要自己的人!
一股蛮横的、近乎兽性的力气不知从哪里涌出,冲散了寒冷和虚弱!
乌几乎是凭着本能,猛地弯腰,手指在冰冷的泥地上摸索,再次死死抓住了那柄沾满泥水的草叉!
粗糙的木柄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。
锈蚀的铁齿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、冰冷的光泽,对准了那扇在风雨中微微摇晃的破旧门板。
手臂的肌肉绷得像石头,青筋在皮肤下虬结暴起。
雨水混着恐惧的冷汗,从额角滑落,流进眼睛里,带来一阵刺痛,视线更加模糊。
但乌不能眨眼!
不管是什么!
豁出去了!
就算门外是地狱爬出的恶鬼,我也要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来!
喉咙里出一声低哑的、不似人声的、仿佛困兽濒死的嘶吼,乌用肩膀猛地撞开门栓,同时用尽全身力气,将沉重的门板向外狠狠撞去!
“哐——!”
一声巨响。
门板猛地撞在土墙上,震落下簌簌的泥灰。
门外,是倾盆而下的、白茫茫的雨瀑。
密集的雨点砸在地上,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永无止境的喧嚣和冰冷。
而就在这片狂暴的雨幕中央,距离门槛不足三步之遥,直挺挺地、突兀地立着一个身影。
银白色的头被雨水彻底打湿,失去了所有光泽,像冰冷的水草,一缕缕紧贴着他黝黑的脸颊、脖颈和宽阔的肩背。
雨水顺着他尖尖的、精灵般的耳朵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流淌,勾勒出坚毅的轮廓。
几根真正的、墨绿色的海带,湿漉漉地缠绕在他凌乱的银间,如同某种来自深海的、怪诞而原始的头饰。
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在雨水的冲刷下清晰可见,覆盖着一层滑亮的水光,在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,泛着一种非人的、冰冷的金属质感。
最让乌血液几乎凝固、大脑一片空白的,是他嘴里叼着的东西,三条肥硕得惊人的银色海鱼!
每条都过一尺长,鱼身饱满,银亮的鳞片即使在昏暗的雨夜中也反射出晃眼的光泽,如同活生生的白银。
鱼尾还在剧烈地、绝望地拍打着,每一次有力的甩动都带起冰冷的水珠和飞溅的泥点,出沉闷而清晰的“啪嗒、啪嗒”
声。
鱼嘴大张着,徒劳地开合,腮盖急翕动,仿佛无声的呐喊,充满了野蛮而原始的生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