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那感觉如同身体里最后一点盐分,终于溶解于无垠的海洋,彻底失去了边界,再无“我”
与“非我”
的区分。
意识如同一盏行将熄灭的油灯,灯芯即将没入最后的灯油。
我任由这感觉蔓延,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磅礴的、近乎神圣的释然。
克莱伊曼切尔,我的灯塔,我的家,我的全部意义所在……终于,我完成了对它的忠诚,也完成了我对于友情的诠释,直至这永恒的放逐。
就在意识的微光即将彻底融入这片绝对虚无的前一刻,眼前的黑暗,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。
或许别人觉得我蠢吧……但那又如何呢?我与我的挚友完成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完成的壮举!
虎口夺食!
从『能研究所』抢夺几乎完整的影响深远重大的研究成果!
深邃的墨色无声地旋转、流淌、凝聚,幻化出一片璀璨的星海。
不,那不是宇宙的星辰。
它们闪烁的光芒带着记忆的温度和重量,那是克莱伊曼切尔!
是我为之燃烧了整整一生的组织,是我灵魂深处烙印的图腾,此刻正以恢弘壮丽的图景在我面前徐徐展开。
……死前的幻灯片吗?温斯顿不由的苦笑……
他看见了他最初的模样,他他的野心如同地底暗河,汹涌却无声,誓言要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,留下自己的名字与事迹!
手指扣下扳机的瞬间,后坐力清晰地传递到肩胛骨,目标倒地的沉闷声响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,短促而干脆。
那一刻,指尖残留的冰冷金属触感和空气中弥漫开的、铁锈般淡淡的血腥气,成了我踏入这幽暗世界的成人礼。
星图流转,更多光点燃烧般亮起,勾勒出组织在刀尖上蹒跚前行的轨迹。
记忆的画面变得凝重而急促。
他坐在那张象着权力巅峰的巨大黑色办公桌后,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火,映照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危机报告,每一份都如同烧红的烙铁。
星图的光芒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亮度,辉煌、稳固,如同一个在虚空中自我运转的小宇宙。
看着它,一种深沉、坚实、毫无杂质的庆幸感,取代了所有疲惫。
我庆幸,在那最危险的悬崖边缘,接过权柄的是我温斯顿。
他庆幸,他有足够的力量、足够冷酷的意志、也足够深远的眼光,带领它穿越了那片致命的雷区,抵达了今天这片更广阔的黑暗海域。
这份庆幸,沉重如山,也纯净如洗。
温斯顿不自觉地探出手,随后又缓缓放下……
够了。
足够了。
星图的璀璨光芒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、黯淡。
组成它的无数光点,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,那些刻骨铭心的细节,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,都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痕迹,一个接一个地熄灭、消散。
永恒的寂静重新拥抱了我,比之前更深沉,更纯粹。
那感觉如同深潜者缓缓沉入万米海沟的怀抱,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温柔而不可抗拒地挤压过来,意识的光晕随之不断收缩、变薄,变得透明。
最后的念头是纯粹的宁静:克莱伊曼切尔,我交付了所有,直至这永恒的虚无。
我的忠诚,我的生命,我的灵魂……都献给了你。
无憾,无怨,无悔。
“死了吗?byd!”
温斯顿忽然大声叫道。
“……”
周围的空间一片寂静……
“勉强还活着吧……”
一道贱兮兮熟悉的声音传来,显然是米歇尔的嗓音。
因为这方空间奇异的法则,他们两人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……
混乱的空间法则迫使他们像是薛定谔的猫,两人对于对方来说都处于不可观测的状态……
“命真大……”
“彼此彼此……”
“有烟吗?”
“有……但我给不了你。”
“也是……问了等于白问。”
“……喂!”
“嗯……”
“别睡我旁边,我会做噩梦的!”
米歇尔一本正经的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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