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色的披风随着姬逸之的步伐轻轻摆动,他步履沉稳,一步一步地,站到了徐卓身前。
他双目平静地俯视着徐卓,字字清晰地道,“当初你反叛的那一天,可曾想过这临城的数万军民?以命相抵,你的命尚要大王来定,你凭何相抵?
听人教唆,认不清局面的是你,致使一城之人背上叛徒名分的是你,如今败阵而来,想一死了之的,还是你。又凭何,要让你这般容易?”
姬逸之的话,字字诛心,扎进徐卓耳里,他握紧的拳头深陷入地面,在姬逸之的诘问下,他竟答不出一言。
正如姬逸之所说的,这场叛乱之事,暗含着太多的疑点,阴谋的味道贯穿始终。徐卓虽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,但终归还是落入了圈套,按照那只看不见的手的安排,走上了叛乱之路。
可他别无他法!
曾经,临城是一位赵氏贵族的封地,赵家在此地经营了无数世代,百姓们在赵家的治理下,虽算不得多么富足,但也至少衣食无忧。
然而到了晋王姬璘执政后,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。姬璘一继位便开始打压异己,清除一切可能对他有威胁的存在。
赵家亦成为了晋王的眼中钉,在参加完一次曲沃举行的宴会后,赵家家主便“病故”于家中,而后,晋王便以“代为治理”的名义,强行收回了封地。
由王治理的数年里,这里被派驻过多任官员,他们这些贪官污吏肆无忌惮地剥削、压榨当地百姓,每一任都吃得脑满肠肥,涨肚流油,而后再把烂摊子交给下一任。
被敲骨吸髓的百姓们,早已民不聊生。
再加上最近几年爆发了灾情,晋王不仅不予以赈济,反而还增加了更多的苛捐杂税,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倒悬之苦,日甚一日。
他若不反,百姓何辜!可现实却是败给了晋王公子的军队,他挽救不了临城,挽救不了任何人,到底是世道不公了,还是...真的是他错了...
姬逸之见他垂首不语,知他无法回答,抬了头不再看他,音量放轻了些道,“临城的军民都乃晋国子民,我自会力保他们,不落得同你般下场。”
徐卓猛地看向他,原本灰败黯淡的目光中,闪过了一丝希冀的光:这段时日,他了解了他的能力,绝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可比,他答应他的请求,是不是…就代表他可以做得到?
“三...”
还未等说话,又听姬逸之厉声道,“来人,将叛将徐卓暂且关押,随军返程时,押送曲沃。”
“是!”
持着长矛的士兵得令,快速跑了过来将徐卓双手负在背身。
徐卓没有反抗,双眼却凝在姬逸之的身上,神情渐从悔恨难服,到恳切的托付,“三公子,在下输了,回了曲沃,就再也来不了这里,临城...交给您了...”
姬逸之没有回应,转向望着那座城郭,“带走,随军入驻临城!”
“是!”
...
三支包围临城的队伍,在城门外汇合,徐卓的将盔已被摘下,露出一头银丝随风贴在颊上,仿若与站在他身侧的蒋简同岁。
“开城门!”
徐卓在城下向着守城的官兵下令,官兵们见主将已被俘,都丧了气,下了城墙来,打开城门。
姬逸之率主力军入驻临城,另派了传令兵,去营寨命令留守的士兵和那些尚在他们营地的妇女一同拔营过来。
留在营地的人本都等待地焦心不已,当得知三年公子与徐卓并未交战,徐卓便已弃械投降,主动迎公子入城的消息时,哭的笑的,欢呼雀跃到大叫地吵嚷成一片。
因有伤未能陪同公子上战场的尹笛,在营帐中把地都快要跺碎了,一听到公子胜了,徐卓降了,瞬间跑出了营帐,却又一动不动地望着临城的方向失了神。
公子赢了!他们的这场仗终于打赢了!他是不是可以回去告诉芷言,他是一个跟随着公子打过胜仗,立过功勋的男人了!
她会不会对他,就此另眼相待呢...
她会不会...
他正幻想着,嘴角都咧到了耳根,忽的,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