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逸之用郑重的语气,对着蒋简道:“临城附近城镇的百姓,先前大多是支持徐卓反叛的,您若要派人前去,应把对那些人的抚恤和慰安,视为首重啊。”
他跟徐卓的对弈,打的就是人心,此番徐卓战败,正是他们拉拢民心的良机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
蒋简点头应是,“公子请放心,鄙人会按照您的意思,妥善安排好的。”
军医临走前,给姬逸之留下了一些药膏,恭声嘱咐了他几句,伤处不能沾水,千万不能再过分运动,最好是三五日内都不要下床。
虽然知道对方不一定会听,但还是要尽可能地多嘱咐一下,以期引起姬逸之的重视。
他可是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治疗了!
最后,他又道了一声,明日会来换药,便由尹笛送了他出去。
...
几日里,姬逸之都在蒋简和尹笛的‘严格’看护下养伤,几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。
像个深闺幽阁的大家闺秀一般,想下床吃个饭,尹笛都给他端到面前来,这令真正贵族出身的姬逸之也有些受不了,毕竟他身体好的时候,能自己做的,就绝不会让人伺候。
而军务方面,在派出去的士兵有军报了时,亦是蒋简先看看有无重大事件,需主将过目的,才会交给他,否则,轻易是不会打扰他休养的。
就这样,又度过了一些时日。
日子一久,晋王也就得到了徐卓兵败,退守回城的消息。
很快,曲沃那边派来了一位信使,传来了晋王的召令,而这命令,则大大出乎了将士们的意料:晋王居然要求姬逸之立刻班师回都,不得私自延误,不得继续与徐卓耗战。
他们对此都感到极为不解:这打了胜仗,大大打击了徐卓军的气焰,眼看就要给敌人一个收尾战,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了,大王居然在这个时候,让公子撤兵回去?
自然,晋王是有他的用意的,姬逸之当然也明白。
他已胜券在握,平息反叛就近在咫尺了,这完全违背了大王想要他输败,想借此理由,一举屠尽所有不服之人,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的初衷。
虽然战胜一事,已传回了都城。他现在回去,大王暂时也找不到借口,大下杀令,他也还能给自己在父王面前留一点余地,装作不明他意地,只称是徐卓无能,败在他阵下。
如此的话,朝中大臣会对他另眼相看不说,父王就算日后对他提防更甚,但他听了王召,撤军回了曲沃,便也不会对他太过怀疑,父子君臣的关系,明面上仍能保持融洽。
如果只看这些方面,那姬逸之就此收兵回去,也不失为一个良策!
可事已至此,他却不得不明着违抗王令了。
徐卓的反叛不是因为他有不良居心,更不是他想自立为王,而是为了临城受苦受难的百姓,说他是一个英雄,都不为过。
即使他乱了大谋,选错了路,罪已致死。但临城的数万军民是无辜的,他们是官逼民反,是有了人带头,便想为自己争取一个能生存的余地。
他们何错之有,何罪之有呢?
只要徐卓肯主动投降,军民们愿意主动归顺,向大王认罪示好。
大王一向以仁义厚德自称,以治理天下。这般情况,叛军领头徐卓,他保不了,可数万军民,是极有可能被饶恕一死的。
他也摇摆过,思忖过,到底要作何选择,是遵令回朝,还是坚守战地,毕竟他忍气吞声了十多年,才离他心里想要的东西,靠近了几步。
若他一旦抗命,一切就会在顷刻间粉碎,他再回宫之时,便是万丈深渊。
可追随他的八千精壮,打仗到现在,损失近半,五百个老兵,也已牺牲一百余人,他们跟着他抛头颅,洒热血,马革裹尸于沙场,好不容易换的了如今的局面。
他怎忍为了一己之私,为了日后回曲沃的安逸,就放弃了这么多人努力后的结果。
他做不到,也就释然了。
想到这里,姬逸之笃定了该如何去做。他请信使为他父王带回了一封书信,并将信的内容大肆宣扬入曲沃,尽可能让朝野上下、甚至民间百姓都知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