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不是那日她再度潜入军营来找冯云凯，想将平侯夫人写给她父亲的那封，放在阮府的信转交给他，让他亲眼看见他母亲的词真意切。
恰好碰上了他在军帐中看姬逸之的书信，她都不知，姬逸之去了临城半月，竟是在与徐卓对峙顽抗。
在公子府的书房中，她见过他的字，笔锋遒劲，行云流水，可那夜冯云凯手中持的信，颤笔极多，字句岔断，仅隐约能看出是他的笔迹。
会写成这样，她猜想他应是受了伤，徐卓老练军事，定会在姬逸之的兵马初涉临城，防御未稳时突袭探查。
他身边除了冯云凯派给他的十几个老兵外，都是些少不经事的新人，姬逸之心思再沉，也难以和徐卓抗衡。
身负了伤，还有毅力这么耗着，拖着徐卓不应战，她让尹笛背的那些东西，他应是都听进去了。
她不懂是什么让他突转了选择，但他既然这样做了，她就会用她的方式支持他走下去。
阮氏世代为将，到她这一代，震慑诸侯的晋国三将皆出自阮家一门，巅峰时期，她与父兄曾共握十万雄兵。
人心隔肚皮，能找出十几个可信之人，对冯云凯来说已是尽力，但对驻守边疆数载，又曾是一国女将的阮歌而言。
要找出多少个擅长作战，忠心良诚的退伍兵士，也只在弹指一挥间。
何况，以蒋简跟阮家的渊源，托他去前线助姬逸之一臂之力，她不但全然信任，更认定凭他个人的能力和军中的威望，能协同得了姬逸之护住临城的无辜百姓。
阮歌的眼睫轻翕，“若临城再有什么情况，烦请冯将军知会阮歌一声，战场事态多变，他倘使还要求助，我可尽快找齐人手前去支援。”
冯云凯失神了下，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‘嗯’了一声。
“冯将军，你的事，你考虑的如何了？”
他母亲临终时的信，几日前她来，已交给他看过了，她不想再劝他什么，只由他自己做抉择。
要舍下亲人的希冀，怀着仇恨继续走下去，那是他的路，她不会多话，要放弃掉目前的一切重归冯家，她也有法子帮他从军中离开，完成那份嘱托。
冯云凯额间皱起沟壑，母亲的音容犹在，可家人惨死的景象也历历在目，父亲的冤屈未白，他又怎能不耿耿于怀。
半晌，他还是摇头，“歌夫人，开弓没有回头箭，末将也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“嗯...”阮歌沉着声音，“你我一个在公子府，一个身处军营，身边都有他人的眼线，日后切要多加小心。”
姬逸之离开后，他府里的那些眼睛，巴不得贴到她东厢房的院墙上来，她鲜少出门，偶尔憋闷的受不了，闲步到庭院，一举一动都有人注目。
她想过回阮府去，可阮仕总要来问长问短，瞎操心些她和姬逸之间的事，她兄长的过分关心，也是无形的压力。
而平侯曾是晋王最忌惮的人，冯云凯的身份本就特殊，他一旦被人发觉，揭秘到晋王那去，必会连带着与他有关的所有人被处死罪。
姬逸之远在临城，她和冯云凯身在曲沃，他们三人，相互关联，又各有原因，都身不由己。
冯云凯见她她颔首转身，示意要走，开了口，“歌夫人...”
“嗯？”
“唔..”想说的话转到嘴边，又换成了别的，“这回五百老兵的事，您让末将写成是末将寻来的人，若三公子再来信，末将会如实跟他说的。”
“不用，”她唇边牵起冷意的笑，“说是我的人，他就不见得会信了，何必麻烦。”
望着她的绯衣卷起帐门边的风，沙沙的微声转瞬便无，他从榻上坐起，艰步走到门前，他对她的亏欠，还是说不出口。
数年前的惊鸿一面，他心里生长出一个人的模样，可多年来，仇恨侵略了他所有的思想，他顾不上，也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。
可他负伤回城，如当年逃出府中，快要丧命在马车中的那刻一般，她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营中，他的眼前。
那人再至身边，蓦然回首，顷刻将她送他到关外，多日照顾的记忆若醍醐灌顶，在刹那里唤醒了深藏至今的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