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色身负少林重任,七日后便匆匆下山离去。
裘图也彻底回到了日常练功的节奏中。
提炼内力、锤炼五脏、蕴养三识、推演变化、体悟劲力、闭口行禅.......
在寺内僧人眼中,裘图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的小沙弥,整日敲敲木鱼、扫扫庭院,却无人知晓他暗地里几乎是分秒必争,忙得不可开交。
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下,甚至还一刻不停地耗费心力,压制着翻腾魔欲。
每月两日下山看望卫母,裘图亦是刻意为之,尽力扮演一个孝子角色,与之增进母子之情,可谓用心良苦,沉浸其中。
奈何或许是几世磨砺,心已成石,这番努力终究收效甚微,内心宛如古井,难起半分真切波澜。
但裘图依旧如此,万事总得一试。
疯魔之道若成,自然是上上之选。
万一此道断绝,那杨过所行的道门歧路亦值得考虑,卫母、少林代表着至亲和师门,裘图可是珍惜得紧。
至于佛门禅宗的慈悲寂灭之道,便被放在最后。
此道却实是裘图心中最渺茫、最不可测的一途——盖因此道虚无缥缈,什么慈悲之心对他来说太过为难。
明心见性在这个时代还只是一个模糊概念,甚至没有哪派有真正摸索成功的道路,以往能成者皆是天赋异禀,机缘巧合。
倒是后世峨眉结合无上瑜伽密乘所总结的禅定、观镜、控梦三法,若能于此时出世,怕是要被奉为无上秘典。
日月轮转,光阴似水。
转眼间,已是南宋理宗端平元年的寒冬。
天还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,四下寂静,唯有呼啸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。
觉远裹紧单薄的僧衣,如往常一般起身,早早前往藏经阁换值,也去为裘图念经。
一路行来,寒气如刀割面,呼出的气旋即便化作白雾,眨眼又被寒风吹散。
脚下积雪甚厚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
放眼望去,殿宇庭阶皆被覆在厚厚的素绢之下,檐角垂下一排排细长冰溜子,短的寸许,长的尺余,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凝着白光。
他腋下小心地夹着一件叠放整齐的缊袍——这是特意替裘图领来的御寒衣物。
天寒地冻,裘图内里虽有卫母缝制的厚实棉衣,但外罩僧袍形制却不可随意。
这缊袍用乱麻和旧丝绵絮充,算是僧袍中的上品。
这等时节,通常是菩提院大德高僧们优先使用,普通弟子根本轮不到。
新上任的监寺念及藏经阁内不得生火炭盆取暖,裘图又是个不通武艺的盲僧,经不住冻,这才点头破例发放了这件给他御寒。
这两年来,寺中格局也悄然变化。
苦字辈的几位宿老相继辞世圆寂,剩下如苦树方丈等几位也已卸任高位,归于清幽的心禅堂颐养天年。
如今少林诸事,已交到以天鸣为首的天字辈手中掌管。
觉远刚踏上藏经阁前那片空旷的广场,耳朵便被一阵笃笃的木鱼声攫住了。
“笃——”
“笃——”
.......
那声音隔着一层厚重的木门,自幽闭的藏经阁深处传来,异常清晰,竟似就在耳畔敲响一般。
今个儿这木鱼声,怎得敲得如此劲道?往昔可没这般响亮……
觉远心头掠过一丝微末疑惑,旋即摇摇头,不去深究。
快三年了,阁中这位觉明师弟的性子,于他仍如雾里看花。
说孤僻吧,每每换值相遇,那张缠覆黑缎的脸上总会现出平和如春风的笑意,颇有几分苦字辈高僧的沉静风范。
说温和可亲吧,自己从《楞伽经》中得了那上乘内功心法,自觉已练得颇有些火候,有了点寒暑不侵的苗头。
每次念经有意将蕴含其中的内功口诀部分读出时,对方却总是听不几句便起身告退……
莫非……他知道那是武功心法,不敢触碰禁忌?
毕竟如今少林寺规对于武功传承防范可谓严苛,若无师承严禁偷学偷看武功,若是一经发现便会立时由戒律院废除一身武功,还要接受杖责,随后逐出少林。
可觉远随即又觉荒谬。
师弟这般年纪,又是盲者,哪里识得武功?更何况是深奥的内功法